见余霜但笑不语，她对着余霜翻了一个可爱的白眼，化身一道金光，又投入了铜钱之中。
余霜肃然看向前方。
她的双眼放空，仿佛一直看进虚无，进入了另一个维度。
在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无数条长线，这些线有些粗若蟒蛇，有些细若蚕丝，有些长得看不到尽头，有些已经断裂，而它们大多纠缠在一起，若乱麻一般。
余霜已经看到了属于孟迟的那一团线，在不远处断裂，线头在空中飘荡，甚至连不到地府。
他根本不能再投胎转世，不过数年，就会魂飞魄散，世间再无孟迟。
就在余霜的眼放在孟迟的因果线上时，孟迟心里一跳，恍若有所感。
“往前。”
余霜蹙眉。
“再往前。”
“再往前。”
余霜不停说道。
线条越来越复杂，若旁人来看见，只看见一团团全都结在一起的乱麻，根本分辨不出其中任何一个线条。
“霜霜，不要勉强了。这都过了一千年了，还跨过了一整个世界，要回溯起来太困难了！”
器灵看见余霜面色开始失去血色，忍不住焦急说道。
“嘘，安静。只是回溯，不会对我有什么损伤的。”
余霜头痛欲裂，勉强说道。
她突然伸出手指，精准的找到了一个细线，搭了上去。
***
“这样下去，千年以后，就算余霜能够复活，你也一定会魂飞魄散的，你不会后悔吗？”
“不悔。”
“如果你留下来，我虽然不能永远护持余霜的灵魂，但是让她灵魂再活几百年，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几百年后，她依旧会魂飞魄散？”
“护持她几百年，已经是看在她对玄机门的贡献的份上了。”
“我要她做一个正常的人，可以鲜活的活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不是天天关在一个小房子里，除了给你们占卜，就是填鸭似的学习你们让她学的东西。”
“那好，我会给你一个没有能量的界珠。你进入界珠后，要不停地做善事，帮助界珠里仅存的遗族，助他们繁衍。帮助遗族后，你会获得功德。每三十年，你都会死一次，尝尽千刀万剐之痛。这样才能把你获得的功德化为能量，归还给界珠。”
“一直等到近千年以后，遗族自行繁衍，这个世界会再次重构。再过数百年，会出现两个人，汇集天地气运。到那个时候，气运汇聚，旁人的变数无关痛痒，余霜就能借机复活了。”
“但是她复活之后，你必须要嘱咐她，一定要低调，不要影响那两个人的发展，否则世界规则会再次动荡，走向何方，尚且未知。”
“切记，切记！”
余霜身体一顿，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孟迟与藏书阁器神对话的画面也就此中断。
她随意抬手拭干净唇角的血迹，一张俏脸薄如金纸。
“痴儿。”她叹息一声。
何苦如此呢，其实她对于生活，真的谈不上什么爱或者憎，对于生命，也从来没有执念。
从前会牺牲自己的生命，去为修仙界卜得度过天地大劫的方式，也只是因为似乎一出生就注定如此。
如果一辆火车开过来，而你和另外一百个人，分别处于两个轨道上，火车必然要碾过一边，你会选择自己独活，还是会选择一百个人的生机？
余霜没有什么使命感，可也没有什么求生欲，但是别人有强烈的求生欲，因此她选择让别人活。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没有了使命，虽然活得轻松了很多，但是要说对什么有强烈的感情，强烈的渴求，那肯定没有的。
她只是按部就班的活着，等待着某种力量来推着她走。
可能看多了太多的命数，她对万事万物，很少会有什么执念。
如果真的想要尽快升级门派，完成任务，她又怎么会收留张掌门师徒那种其实没什么能力的人呢？
但是她觉得张掌门也挺好的，他才是那种最坚韧，最热情的人。
虽然被赶出家门，还没什么过人的天资禀赋，一辈子都看不到报仇的希望，但是他依然每一天都非常认真的活着。
朝闻鸡，暮数钱。
有坚持，也有市侩，生活得明明白白。
虽然没有学到什么高深的技艺，但是从来没有放弃坚持，才能八十多岁的人，别人都觉得他是五十来岁，甚至比他在张家的同年张其生显年轻很多。
他活得比她认真，也比她热忱。
而她，很多时候，其实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高级傀儡，看着很厉害，其实没有自己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