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风跟苏琢玉一起吃完饭之后就到医院跟林母换班了,他值夜去照顾林父, 换林母回家休息。
林母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憔悴得不行, 已经完全没有苏琢玉一开始见到她的那种鲜活了,苏琢玉在前厅等着林家人回来,看到往常爱笑的林姨变成了这样憔悴的模样, 她心里像是被针板子左右夹击似的, 胸膛里的心鼓动跳跃一次, 细细密密的疼痛就敏锐地传到她的脑子里去了。
林母见到苏琢玉还等在前厅, 她朝着苏琢玉勉强地笑了笑, 说道:“琢玉,还不去休息吗, 明天还要上学呢。”
苏琢玉沉默地踌躇了一阵,说道:“林姨……如果家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真的一定要告诉我,我其实上不上学也都还好, 之后考个高中是肯定没问题的。”
苏琢玉到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有些嘴笨, 不知道怎么才能够让林母稍微放松一些, 至少人不要这么绷着, 人跟琴弦很像, 都有一定的弹性, 但是如果紧绷到极致了,就会断开,就会崩溃。
“没事。”林母听了苏琢玉的话心里还是有几分熨帖的,“小玉的好意啊你林姨我心领了, 你只管自己好好读书,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你林叔撑过这一阵子就好了。”
任何从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变成一个残疾人的人,那种心理压力不是一般人能懂的,更何况林父的十八般武艺全都在自己的双手之上,无论是书画还是篆刻,都需要用到自己的手。
现在废了一只右手,就等于林父需要从头再来,林父一醒来察觉到自己空空的手腕,巨大的绝望扑面而来,让他有些失了控。
林母和林长风在医院照顾林父的时候,没有露出半点异样的眼神,就好像林父与原来并没有什么差别似的,林父一醒来就沉默地可怕,那种慢慢积蓄着死亡和痛苦的力量,就像是游在海上突然有人攥住了你的脚脖子,一点一点地将你往下拉似的,四周灌入的海水就像是林父自己在心里放大了无数次的话一般让人窒息,林父想要挣扎,想要释放,想要爆发,他痛苦着,但是他又不得不为自己的家人隐忍下来,沉默下来。
他耳边的海水鼓鼓囊囊地钻进他的耳朵里,不停地对他说——
你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你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你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林母在林父和林长风看不到的地方,也会蹲在角落抱着膝盖捂着哭泣。
林母倒不是因为为未来的生活担忧而难过,她与林父自由恋爱,感情数十年如一日,如今林父遭了难,她也是心疼的,林母并不嫌弃林父现在只剩下一只手了,只是她看着林父一天又一天地消瘦下来,眼底汇聚的绝望越来越浓,她就有点害怕,也有些胆战心惊。
她怕林父钻了牛角尖,只留了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林母哭过之后便故作没事地继续回去跟林长风换班,她也怕林父看见她哭过伤心,所以除了那天匆匆忙忙赶到医院的那天,其他时候都会精细地化了妆,面对镜子摆了好几个笑脸,选了一个哭相并不严重的去面对林父。
林家人个个都自顾不暇,在医院进进出出的,林长风的学业耽搁了好几天,几乎从林父出事之后就没有再去学校了,林长风托苏琢玉帮他将期末的复习卷子带回来,他偶尔在林父休息的时候可以拿出卷子来做一做,时间总是会有的,只是需要挤一挤罢了。
林长风回家跟苏琢玉一起吃了饭,苏琢玉实在是放心不下,她陪着林长风拎着盒饭和保温汤往医院走去,两个人刚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病房里的林父大声地向着林母吼道:“你还来管我做什么,我都是个废人了,你还来管我做什么?”
苏琢玉和林长风前进的步子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林长风垂下眼帘,攥着保温壶的手有点抖。
“林柳志,你发什么疯呢?”林母将脸上的笑容卸了下来,她知道林父他现在特殊时期,不好受,林父也怕拖累她,所以才拼命地想要推开她,他觉得他配不上她了,如果她真的走了,林父说不定就从这窗户上跳出去了。
林母被林父这么一吼,也委屈了,眼里蓄着眼泪,林父只是多看了一眼,一滴泪就落下来,烫得林父倒吸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吸了,整个人也瞬间清醒了下来。
林父一直都很宠着林母,他之前也是口不择言了,他怕啊,怕林母不要他,林母脸上不带笑了,他习惯性地有点想要去安抚,只是他性子里还带了些自我,他梗着脖子说道:“怎么了,我说错了吗,我现在他妈就是一个废物!累赘!”
“林柳志。”林母倒是想跟林父吵个三天三夜,最好把自家老头子肚子里的那些害怕、敏感和自我厌弃都全部发泄出来,只是这段时间她也是身心俱疲,她面无表情地叫着林父的名字的时候,林父拼命伸出来的脖子就缩了回去,也闭了嘴。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能跟林母犟赢的性子,平时他跟林母在家里也没少吵吵,他输多胜少,他为了在林长风面前留点做父亲的颜面,基本上都不说话,养成了一个在孩子面前习惯性沉默的性子。
林长风看到自己父亲被治住了,他朝着苏琢玉摇了摇头,示意暂时不进去了,苏琢玉心领神会,两个孩子顺势坐在了医院走廊的凳子上。
“这不就对了吗。”房间内的林母按了一下床头铃,刚刚林父站起来发泄的时候将左手的针头给拽掉了,现在左手手面划了一道小小的血痕,林母准备麻烦护士来处理一下。
林母看了一眼林父,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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