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于君珩臻臻跪在棺木前, 垂眸安静地看着一本书。
晏氏的尸身由药保存着, 经历了一夜非但没有腐烂, 反而发出阵阵香气。
只是香气太浓了, 熏得人头疼。
棺木严丝合缝,却仍然有香气不断涌出。
方溯并不在。
这种场合, 方溯也不应当在。
于君珩臻就算和连缳再怎么水火不容也不会在这种场合肆意妄为。
死人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书是西凉的国史, 乃是于君兰晏氏卷。
这卷还未写完, 因为主人特殊的身份, 每写一章节就要送来给于君珩臻看,由君上删减不合适的地方。
可惜于君珩臻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她对连缳的所知只是十七年前抛弃她时那个宫装的背影与之后会给亲生女儿下毒的晏氏。
她对这女人血脉的依恋, 在毒发时一阵一阵的痛苦中被消磨殆尽。
于君珩臻回西凉时就已中毒, 靠换血才捡回了一条命。
而晏氏之后为了让她彻底成为自己傀儡所下的毒,也无非是雪上加霜罢了。
毒的分量恰到好处,只让她慢慢失去记忆。
在收拢权利之后还愿意留晏氏一命, 于君珩臻的脾气也算十分好了。
宫中是这样传的。
只有于君珩臻和当局者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她囚禁晏氏, 在一次又一次的刺杀与权变中看清了谁是晏氏的人, 谁又是自己可用的人。
一年之后, 所有势力土崩瓦解。
西凉朝堂之上,再无人能与于君珩臻分庭抗礼。
可能还有未清理干净的余党,但他们已经学会了什么叫安静。
而今夜……
于君珩臻心想,是最后一个动手的机会。
自此之后,就再无正当的理由。
所以, 她用手在书上轻轻地划了一个一。
令方溯掌管禁卫军,不知那边如何了。
她信任方溯,也信任禁军。
门外似有杀伐声。
于君珩臻不动不言,看完了于君兰与连缳大婚那一节,翻过了下一页,才道:“如何?”
重华道:“无事。”
于君珩臻淡淡一笑。
“只是,”重华迟疑的声音隔着门传来,“若侯爷……”
“有话直说。”于君珩臻道。
“若侯爷倒戈,君上可有对策?”
房中静默无言。
重华无意识地握紧了剑。
“她不会。”于君珩臻道。
“人心难测,”重华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道:“君上当真不为自己留后路吗?”
“谁都会背叛本君,”于君珩臻笃定道:“她不会。”
方溯绝对不会。
“更何况,没有人能给出比本君更丰厚的酬劳了。”她勾唇一笑。
她将禁军尽归于方溯一手,赌的是这天下。
不成则死,成则白头。
若放在三年前,她必定是要思虑的。
不是舍不得,而是方溯的野心从不加以掩饰。
她从来都知道什么是值得的,什么是不值得的。
现在方溯仍然如此,但她信。
没有理由的相信。
“重大人把心放回肚子里,”于君珩臻淡淡道:“本君还要用大人,可莫要在得到重用之前,大人就把自己吓死了。”
重华无奈道:“君上放心,臣还不至于如此胆小。”
“叫人备酒,”于君珩臻道:“待侯爷归来,本君与侯爷共饮。”
“君上,不可。”
“哦?”
重华道:“侯爷叮嘱过,君上半年之内不可再饮酒。”
“本君是君,还是侯爷是君?”
“自然是君上是君。”
“你是谁的臣?”
“西凉之臣。”
“于君珩臻点头道:“所以你听谁的?”
重华踌躇片刻,道:“听侯爷的。”
于君珩臻挑眉。
重华补充道:“祖制,君上主外,晏氏主内,喝酒一事是内事,自然是要听晏氏的。”
说完他盯着窗户,似乎想盯出一个洞来看看于君珩臻的反应。
于君珩臻翻书的手顿了顿过了一会才道:“那就不喝了。”
重华松了一口气。
于君珩臻正看到晏氏二子,突然听到棺中有异动。
“怎么?”她喃喃自语,“你也觉得这本正史写的太差,气的活了过来吗?”
棺中的声音越来越来大,似乎有什么东西用手刮棺材板。
于君珩臻微微皱眉。
她开口,欲叫重华进来,但晏氏并未正式下葬,身上着的是一件雪白里衣,明日天明,才可换上正衣。
无论怎么说,让外臣开棺总是侮辱。
于君珩臻提剑,缓缓推开了棺材。
一个黑影从内掠过,只不过瞬息之间就撞开窗户逃了出去。
于君珩臻只觉得手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她翻开手腕,但见一道血痕印在皮肤上,正不断向外渗血。
这是什么东西?
于君珩臻合上棺材,道:“重华,宣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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