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沉浸在制作剑穗的手工里。我想先把丝线打成一个如意结,然后将玉羊串在下头,再用一把流苏结尾,但想象总归不如现实,这对我来说是很复杂的事。
幼年时,我倒是常看母亲为父亲料理这些佩戴之物,可我从来也静不下心,就更不提去学了,如今真是后悔莫及。我是打了拆,拆了打,除了吃饭睡觉便是研究怎样打结,其间还作废了不少丝线,终于在初九前夜勉强做成。
“就这样吧,仲满若收下,便不会太挑剔的。”
我抓着这并不美观的作品对安慰自己,其实心中非常嫌弃。那如意结本应状似灵芝,可我的却是像被啃过一口的,而流苏本应顺滑齐整,却也被我弄得长短不一。
夏季夜长,可这一夜却很短,我数着一声声更漏,仿似顷刻间便迎来了曙光。与他约在巳时,可我五鼓便出发了,抵达竹林水畔只刚过卯时。
我随意坐下,前是清流泠泠,后则秀竹朗朗,没有忐忑,也不紧张,心里倒越发平静。
“玉羊。”
离巳时还有半个时辰仲满便到了,形容穿戴与平常无异,只是额上挂着汗水,显得有些着急。
“让你久等了,我还是晚了。”他说道,面露愧色。
“你急什么,还不到巳时呢。”我笑道,“是我来早了。”
“赴约是该早些的。”他解释道,“不然怕你以为我忘了。”
“呵呵,你有心了。”我一阵欣喜,想他果真至诚,便不再拖延,开门见山,道:“今日约你来,并不为游逛,其实是有件事要告诉你。此事对我来说很重要,你可愿意听?”
“玉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你告诉我,我一定尽力帮你!”他双眉一皱,倒忧虑起来。
我顿了顿,心中感慨,慢慢说道:“是算得一件为难的事,也只有你能帮我。你先听我说,千万不要着急。”看他笃定地点了点头,我沉沉气继续开言:“我不叫赵逸卿,你们一直叫的玉羊才是我真正的名字,学名是四个字,独孤玉羊。我是景龙元年的秋天出生的,因生时正当明月高悬,当年又是丁未羊年,便得了这个名字。你应该知晓我们唐国的纪年,景龙元年是十三年前,所以我今年十三岁。”
“那么你是隐姓埋名又谎报了年纪才入的学?!这是为什么呢?”我才稍歇他便迫不及待追问起来,异常惊诧,“是不是被老师发现了?难道要你退学不成?”
“没人发现,你听我把话讲完嘛。”我有些好笑,只将他赶紧劝住,接着说下去,“不仅如此,我也不能算是越人,我是在长安出生的,父母都是长安人。父亲本在仕途,母亲也出身官家,三岁那年,父亲辞了官,我们全家去了越州隐居,这一隐便是七年。所以,我同你说过我长于山野,父母又因疫病亡故,都是真的。开元六年,我因无所依靠回到长安投亲,无奈亲人不认,为了生计,我就在东市的云来酒肆做了杂役。”
我未讲到重点,他此刻也只是添了些许悲悯之态,“总见你活泼爱笑,性情开朗,却不知你还背负着这般隐情。玉羊,你不要担心,这些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
“我不怕,我相信你。”我注视着他,心潮暗涌,倒并非忽然胆怯了,只是多少有些慎重,“仲满兄,你道我为何又去了国子监?”
“江出大贝,海出明珠,皆不因一时蒙尘而永世埋没。玉羊,你是天纵英才,该当如此。”他不假思索地回道。
“仲满兄错了,玉羊全都是为了你。”我以为我会饱含深情地说出这句话,但出口之时却十分镇定,而这积蓄已久的情意是慢慢流露的,“若你还记得,两年前你和真备兄到过云来酒肆。那天,你与真备说着母语,又转而讲出一口纯正的关中秦音,我就在旁边看着,对你心生敬佩,便喜欢上你了。这喜欢不是同窗之情,也非兄弟之情,而是爱慕,是女子对男子的钟情。”
“玉羊,你在说什么呢?”他竟没有被吓到,还笑着问我,“此事可开不得玩笑。”
“我知道我不漂亮,但我真的是个女孩,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向他走近了两步,鼓足了勇气,“我说了这么多,其实目的只有一个,我今日是来向你告白的,我想请仲满兄也喜欢我!”
他终于被吓住了,浑身僵硬,像块木头似的戳在地上,双目发直,口唇微张,面孔也少了颜色。我却笑了出来,知道他是把这话听进去了。
“满郎,我这样叫你好不好?名字后面缀一个郎字,我母亲也是这样唤父亲的。”我主动牵住他一只手,仰面看他,希望能慢慢缓和他的情绪,也让他感受到我的一片深情,“满郎,我知道你拒绝过楚娘子,也说自己无意于婚姻之事,还有那道不准唐女离国的诏令,但我这一路走来并非等闲,我不想放弃。我同楚娘子不一样,她有家业有弟弟,就算她再喜欢你,也无法抛开一切不管不顾,但我可以!我是个孤女,孑然一身,而更重要的是,我通晓日本语。我的母亲出身典客令之家,精通三国语言,她自小教我,我却只学会了日本语,想来也算是一种机缘。所以啊,若你能喜欢我,我便可伪装成你们使团的一员随你归国,你完全不用担心任何事。”
“玉羊……”我说了这许多,他总算有点反应了,只是嗓音深沉,神色茫然,倒有些不信似的。
“呵呵呵……是不是觉得不真切?”我理解他这一时的发懵,便用日本语将方才之言又复述了一遍,“怎么样?不差吧?”我说罢向他挑挑眉,心中颇觉得意。
“玉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在唐律里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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