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溪镇。
刚刚走出峒主府大门的陆远看着镇上热闹的人流,唇角忍不住微微翘了翘。
他从大燕一路逃进夏依,在阿吐谷王城也打流了一个多月,对夏依八峒还是有一个基本的了解的:溪州峒是夏依最穷的一峒,没有之一。
在受了辛螺的恩惠,决定写下投身文书之前,陆远就在心里做足了会过来吃苦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溪州偏远是偏远,但是并不是他所想像的那般贫瘠。
特别是现在马上要过年了,灵溪镇上人来人往,个个脸上喜气洋洋,从面上来看,这里的人穷是肯定比阿吐谷王城的百姓要穷些,但是镇上卖的一些东西却很是丰富。
而且有些布料之类的东西,陆远分明看出是从大燕那边进过来的,按说再运到溪州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售卖,价格肯定是要高上一大截,但是那些布料却依然卖得很是平价。
最让陆远觉得奇怪的是,灵溪镇上卖的那种瓷器,分明就是在阿吐谷王城卖的正火的甜瓷,但是王城里一个甜瓷碗要二两银子,在这里居然只要几十文——
陆远反复验看过了,确实是跟王城里卖的甜瓷碗质量一样的……而且他在峒主府里头吃住,也发现府里头不分主子下人,清一色都是用的这种碗,区别只在于碗上的花纹不同罢了。
陆远百思不得其解,曾跑去问廖管家,廖管家却只让他好好做事,其他的事一概不用多管。自他问过这事以后,连着几天,杨树见到他时目光都颇有些警惕,这更让陆远心里好一阵疑惑。
不过他毕竟是初来乍到的新人,也知道自己要完全融进来需要时间,对杨树的警惕倒也并不怎么在意;更何况辛螺也确实是一个好东主,陆远觉得在这里过得很是安心。
现在陆远的差事,除了廖管家那里吩咐的一些书式闲差外,就是将辛螺用炭笔写下来的散页笔记抄录下来,校编成书。
这些散页笔记记的既不是什么圣贤大儒著作的注释,也不是诗词曲赋一流,竟然是一本农书!而且是一本讲解得非常详细和全面的大白话农书!
陆远以前也曾在书院就学,不说读书破万卷,也绝对是博览群书,自古以来农书就很少,几本有名的农书陆远也曾翻阅过一二,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书!
如果这书上记录的农事确有实效的话,农事岂不是不需要再靠老农凭经验行事,而是照着书上去做就行了?
陆远不敢去问辛螺这些散页笔记是从哪儿来的,又是何人所著,只是在抄录的时候暗自将农书的内容都记在了心里,打算有时间的时候,找几个老农去仔细问一问。
如果这农书上所述是实,一想到这书最初是由自己抄录样编成集,陆远心里就一阵激动;因为怀着这个念头,陆远抄录得极其用心和迅速,竟是很快把书房里的纸张都用完了。
不巧峒主府的库里也没有合适的纸张,陆远见府中下人为着年节临近都忙忙碌碌的,也不想浪费时间来等,索性跟廖管家那边禀报了一声,自己领了买纸张的差事。
这些天都埋首纸堆,今天乍一出门,犹如从方外之地一脚踏回了俗世红尘中,让陆远忍不住生出些许怀念之感,只是片刻后就哑然自嘲,摇了摇头打点起精神往镇上唯一的一家纸墨铺走去。
辛螺也正带着杨树和杜鹃走在镇里的街道上。
彭瑜和云雀赶在年前从大燕宁城那边进了最后一趟年货过来,如今在灵溪镇上正卖得极好。辛螺今天正好忙完事,一时兴起就想着过去看看。
溪州虽然穷,但是有那一场灵溪镇外谷满仓、鱼满箩的刺激,还有辛螺在丰收祭祀上说的那一番话,都让人对来年充满了希望,加上又是临近过年,大家脸上的笑容比平常要多了很多。
辛螺看在眼里,心情也分外舒畅起来,正和杜鹃说说笑笑着,转头就看到一名面目有几分熟悉的妇人站在路边,看着自己这边想叫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杜鹃顺着辛螺的目光转头看去,高兴地“啊”了一声:“是吴婶子,吴婶子过来买年货了。”
辛螺立即记起了这名妇人原来就是夯吉村的吴大英,当初因为可怜杜鹃时常照顾她一二,不然杜鹃在小时候还不一定能够活下来。
因此现在杜鹃跟吴大英关系极好,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吴家那边送一份。
昨天府里分发布料的时候,杜鹃就曾嘀咕过一句,说是府里做的衣服已经尽够她穿了,要把这些布料送给吴婶子去。
辛螺索性拍了拍杜鹃的肩:“你不是说要给吴婶子送东西吗?现在正好遇上了,你赶紧过去吧,我这里有杨树跟着呢。”
杜鹃想着前头也很快就到彭瑜那店里了,高高兴兴应了一声,朝吴大英那边跑去。
辛螺笑笑,转回身继续朝前走了几步,目光就被摆放在一家纸墨铺子大门侧前的货担吸引住了。
也不知道那名面目黝黑的货郎到底是从哪里进的货,货担上摆放的一些核桃手串、木雕手镯和发簪都十分精巧可爱,虽然不是金玉之物,却一下子入了辛螺的眼。
见有几个姑娘围在货担旁边挑选着心怡的小物件,辛螺也凑了过去,兴致勃勃地选起来。
都是一群姑娘围在那里,杨树并不好上前靠得太近,只能守在了一边。恰好又有两名姑娘瞧见了那货担上的小饰物,拉着手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挤上前来,其中一人还好奇地打量了杨树一眼,掩嘴一笑:“喂,你要是不好意思买,那就给我们先腾个地方啊!”
杨树不得已,只好皱着眉头退开了两步,左右警惕地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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