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是这般的小心翼翼, 仍还是免不得烧灭了岳怀媛心里最后的那一丝克制。
岳怀媛垂着头, 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几步外绣凳上那细密精致的纹路, 整个人的心神仿若被狠狠地撕裂成了两半,一半行尸走肉般在当下苟延残喘, 令一半却逃离于万物之外, 冷笑地审视着在此处或真情或做戏的每一个人, 包括她自己。
须臾,岳怀媛倏尔冷笑一声。岳五太太心头猛地闪过几丝隐秘的不安, 但还未待她反应过来, 已听得噼里啪啦一阵响, 瓷器相撞、杯盏滚地的声音搅和在一起, 岳五太太愕然望去,竟见是岳怀媛一个抬手, 狠狠地掀落了她身旁几案上的所有摆件。
岳五太太又是惊诧又是莫名, 张了嘴,却又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岳怀媛摔了东西还犹不解气, 疯了般上手就去扯窗边的纱帘、屏风上缀的东珠,大有一副势要把身边所有能看到、能摸到的东西都给一气毁了的劲头,岳五太太慢了半拍才想到赶紧去拦,但一时半会儿哪里拦得住。
想来岳怀媛既已不要脸面地做出这等不合礼仪规矩的行止来, 心里用来约束自己的教条陈规自然也俱都抛之脑后, 身上自带一股破釜沉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不依不挠劲,岳五太太不妨她平日里一个文文静静温温柔柔的女孩儿突然发威,拦了几下没拦住不说, 反而把自己也弄得很狼狈。
这种事岳五太太又不好现到下人面前,恐岳怀媛日后在仆妇们面前失了体面,岳五太太还得
反过来替她掩着,扬声告诫门外闻得声响的丫鬟们守好门不许进来,不过岳怀媛终究还是记得岳五太太是个长辈,不敢直接对着长辈动手,折腾了好几下,总算是被岳五太太抱着给按住了。
两人俱是衣鬓散乱、一身狼狈,岳五太太不是不气恼的,任谁莫名其妙遇到这种事都不会不愤愤,可到底是怜惜之情占了上风,岳五太太掏出帕子给闹得气喘吁吁的岳怀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声好气地安抚道。
“我的好姑娘啊,你这又是跟哪个置得气,何至于此,没的气着了自个儿的身子。”
岳怀媛死死抿着嘴,任岳五太太好话劝进,愣是半个字都没吐出来。
岳五太太不由皱了皱眉,没想到岳怀媛的性子竟突然就左了去,暗道自己是不是不该多管这些闲事的,到底是人家四房那自己的事情,自己这个做婶子的,蒙着眼睛乱掺和也得不了什么好了去,没的到时候还被四伯怪罪、婆婆埋怨、外人耻笑……
岳五太太有的没的想了一串,脸上的表情也就愈发淡淡,见岳怀媛冷静了下来,也就放了手,唤人进来把屋子里收拾收拾,也没想再勉强岳怀媛,收拾了一番就打算自己走了。
岳怀媛净了面,擦了擦手,却是一言不发地跟着岳五太太一道出来了。
岳五太太有些头疼,不晓得这个素日里最是懂事的姑娘今个儿是闹得哪一出,却又更不想去刺激她,见岳怀媛要跟着她出来,只作她自己想通了,也没多做什么不相干的事情。
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季家来人见了岳怀媛,再大的怒气也都化作了怜惜,逝者已逝,生者却还是要把日子过下去的,再说岳怀媛那样子,真不是白话,与季氏小时候有八分相似,季家一想到这孩子日后说到底还是要仰仗岳家生活,又是难受又是不落忍的,态度总算是软化下来了。
岳怀媛刚爆发过一场,不用刻意做戏,就是一副哀大莫于心死的模样,看得人心里都是怪难受的,随便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先让岳怀媛回去歇着了。
岳怀媛没有推辞就退下了,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很多事情她在场反而不好谈,二来她也是真累,季家来人不比旁人,她多见一眼就多难受一分。
路上走的浑浑噩噩的,也没刻意乱拐,竟然在自家园子里迷了路,等岳怀媛意识到的时候,廊上的灯都点上了。
岳怀媛懵懵地看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这是绕到了陶悦堂与翠微院间夹着的那条小道,好在离自己院子也没多远了,岳怀媛没多思考就确定了方向,正想拐进长廊,却见一个直角拐弯后,一簇灯火跃入眼帘,一群丫鬟仆妇簇拥着一个中年妇人和一名豆蔻少女匆匆而来。
只是这样倒还罢了,虽然时间地点都很尴尬,可岳怀媛还真没有什么觉得羞耻的,又不是没见过大伯娘与二姐姐,过去打过招呼就是了。
偏偏夜风太顺耳,把那里的对话也顺着飘了过来。
那正凑在岳大太太跟前学话的丫头大概是生来自带了天分,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也能被她说得津津有味,让人耳目一新。
岳怀媛听着她惟妙惟肖地学着自己方才在历下院发脾气的语调,也不由得心生感慨……这丫头,可真是不错。
“……奴婢听当值的说,五姑娘当时还高声喊着要拿了剪子绞了头发去呢,说是什么要去庙里青灯古佛地陪四太太呢,那动静,五太太挡都挡不住,那屋里的帘子屏风什么的,都一气给砸了个痛快!要说咱们府里的五姑娘平日里也是看着文文气气的,谁能想到骨子里竟还是个这般凶悍的呢……”
岳大太太默默听罢,哂笑一声,轻声评道。
“装疯卖傻。”
岳怀珠当即皱眉扯了下母亲的袖摆,岳大太太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角,到底是没再说什么,一行人匆匆而过,岳怀媛隐于阴影之中,理所当然地避开了去。
看那方向,大房的当是在向着老夫人那边去了。
岳怀媛倒真也不奇怪大伯母说出这种冷言冷语,实在是这些日子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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