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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行(出书版正文+番外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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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紫衣重楼(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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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不可深思。每一个决定,甚至每一个微小的举动,会造成未来千千万万个结果中的哪一种,没人知道。

    所以每个愿拿前程乃至性命作赌的亡命之徒,手中都应该握有不止一张底牌。

    承乙在大战来临前居然放弃坐镇守城,黄昏时分才勉强赶回,苦苦斡旋,只为拖延时间,等待最终的强援。

    看样子他苦心不负。

    翻江倒海狂风肆虐的景象再可怖,也比不过此刻替承乙击破致命光焰的身影更瘆人。

    一紫一白两道光破水而出直窜天际,在乌云中追逐穿梭,连稠密如针芒的闪电都避之唯恐不及,密集地砸在了方圆十数丈外的海域,惊天的巨响不啻地裂山崩。

    趁大垂还跌坐在震惊中没来得及反对,我咬牙抱起春空追出海底。

    紫光的主人半隐在云天之外,飒飒的衣袂随风铺卷,深浅堆叠的黯紫几乎要和云层融为一体。

    他的容颜无法描述。只能让我想到书中所写的,那些盛开在黄泉彼岸的接引之花:无法逼视的靓丽,美而颓,无瑕到不祥的地步。风华流转,艳极成灰。

    漫天风起云涌,倒映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中。唇色苍白,语声不扬。忽而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来:“昊天塔下别过千载,难得山河如旧,故人也都无恙。”

    没了角楼的遮掩,我只得听从春空指点,找到一处小小的浮屿,窝在罅隙内勉强藏身。转头却发现身旁早已是鱼山虾海夜叉成群,一大片脑袋挤挤挨挨浮出水面,都在等着瞧这场千载难逢的热闹。相形之下,我和大垂两副陌生的狐狸面孔顿时泯然于众,轻易再分辨不出来。

    一般来说长得太好看的人能耐都马马虎虎,除了摆看没有别的用处。这回遇上两个姿容难分轩轾的对头,还都战力雄厚,太难得了,必须围观。

    众水族眼巴巴紧盯着半空,每一次光束撞击都能引起此起彼伏的议论惊叹。

    “那厮是谁?霸气逆风都侧漏啊……这下龙王可算遇上劲敌了。”

    “就是,紫衣服的什么物种来着,保不齐胆子撑开来比天还大,连龙王的逆鳞都敢撸啊……”

    雍禾管束住私自出城观战的族人,一齐游向距离电光雷火稍远的地方。他似乎对天上的打斗没什么兴趣,只一句轻轻浅浅带过,就让众口沉寂。

    “他是重楼。”

    在我印象中,每一个提起这名字的人,总会尽量把话音放得极尽轻微。不是因为这名字分量不够,而是说话的人,害怕被旁的耳朵听见。

    我屏住呼吸重新扎进海水里,化出龙尾朝雍禾所在的方向追去。在成群的鱼虾中蹚出条窄道来,又看着他们摩肩接踵昂首翘望,重新密密麻麻拥挤在一起,把欲划水跟上来的大垂死死堵在浮屿边。我渐渐望不见他的身影,只隐约听见身后传来气急的嘶吼:“涂幼棠你干什么?不要命了?快给我回来!说好了一起回涂山啊啊啊……”

    雍禾接过春空,望了望我身后那段摆荡的龙尾,眼中并无多少惊诧,只轻叹道:“你还没走?”

    似乎除了春空,人人都巴不得我赶紧消失在此地,却没人肯告诉我具体原因。

    但这位四皇子风度翩翩,眉目俊秀,举手投足皆是化外散仙的儒雅做派,看起来不像醉心权术之人。若非亲眼所见,绝想不到他会闷声不响就敢在承乙两肋各插进去一刀。

    我指指天上正和临渊斗法斗得难解难分的紫衣身影,问他,“和承乙作对,等于同时惹下睚眦必报的魔族,不怕连最后独善其身的一线机会都失去?”

    身为夜叉族中从不干政也没什么实权的四皇子,无论承乙和临渊的鏖战谁胜谁败,对一个富贵王侯都不会有多大影响。可他大张旗鼓地为自己选择了一个立场,起码表面看来是这样,并因此卷进风口浪尖,再也没有回头余地。

    他牵着春空微微一愣,随即报以苦笑:“苍生百代,前程社稷,非我这等资质平平的俗子能够干预。他们争的东西,我没兴趣。暗中帮扶东君,只是为了一个人。”

    我张了张嘴,不知该作何回答,心中只有茫然。半空中风云变色的缠斗,胜负难料。魔君再度现世,所有人都把这视为天地间另一场浩劫的开端。我这么问,或许只是想从他的回答里汲取一点信心。我以为雍禾甘冒奇险,是为了更深刻的原因。比如甘愿为宏大的时代而作出牺牲,避免东海水族自相残杀;又比如,坚信遵循临渊的脚步,才能使族人免受战乱流离之苦。可他说,只是为了一个人。

    这样的同伴,既不足够坚定,也不见得可靠。我心怀谨慎,不动声色地默默把春空拉回身后。

    “那个人……是谁?”

    他很快脱口而出一个熟悉的名字,“锦芙。”

    没有半分迟疑,没有过多思量,应该不是撒谎。我再次感到意料之外的震惊。

    雍禾低垂着头,慢吞吞又道:“津河化龙之险,若无东君倾力护法,恐怕她早已触壁而亡。我与她……说来也是惭愧,总是襄王有梦,奈何神女无心。虽无缘结缡,终究痴念难断。锦芙殿下如今化龙飞升,成了玉琼川唯一的女皇。她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今日之事,聊作报答罢了。”

    这段不成风月的故事,我倒是略知一二。之前在东海,曾听春空八卦过,说他这位四皇叔,乃是个难得的痴心人,对鲤国长公主一往情深,立志非卿不娶。然而多情总被无情伤,锦芙志怀高远,早早许下重誓谁也不嫁,要留在族中治理国家,因此几次三番拒绝了雍禾的求亲。雍禾锲而不舍,年年被拒年年求,蹉跎至今未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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