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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行(出书版正文+番外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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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一劫一缘(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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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畔尽是冷雨喧哗,梦里梦外都避不开这恼人的混沌。

    风雨交织成一块绵密的银丝绫罗,湮灭尘光。漆黑的混沌忽被撕开一线破口,亮烈浓酽的红色涌入,仿佛蔓延的火焰,将那冥黑渐渐绞碎吞噬。

    由暗到明,寒暖交织。

    明珠与鱼膏长明灯交相辉映的微芒遍地流淌,鱼味晕染的灯影里,身着瑰锦霞帔的身形端坐在牙床正中。女子窈窕纤纤,面容全遮在朱红喜帕之下,半丝端倪不显,完全看不分明。唯有那珠冠上钗环轻微碰撞的响动,流露几许她的慌乱和紧张。

    雨声忽远忽近,女子的思绪也从模糊转为清晰。

    我没见过她,但我熟悉她。这微妙的感应,大抵源自涂山狐族一脉相承的通灵心术。她是涂山灵狐。

    风摇光影在她唇边晃动,仿如微笑。她在盖头下,反反复复练习着将要在花烛之夜绽放给良人的第一个笑容。

    “出阁前,族里所有雌狐长辈都私下里传授给我各式各样的小诀窍,关于一只狐狸该如何运用天赋来吸引夫君的关注,获得怜爱,真是耳目缭乱到令人全无主张……唯一记住的,是教习姑姑最后嘱咐的那句话。她说在掀起盖头的那一刻,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但记得一定要对他微笑。用你不加修饰的第一个眼神,告诉他,你是怀着怎样白首同心的深情来做他的妻子。不管他以后始终待你如初还是恩宠渐稀,都会长长久久记得这个笑容。临渊,怎样的笑,你会最喜欢呢?”

    我不知道她等了多久,那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已化为石像,可以就这么伴着窗外风疏雨骤,直坐到地老天荒里去。

    而她的良人迟迟未归。

    龙凤红烛燃尽了一根又一根,窗外天色已有七轮日月轮替。唯有那清灰的雨幕吞没了整座海上宫城,片刻不曾止歇。

    每经过一个昼夜,都会有侍婢担忧地在门外相劝。但她的回答从未改变,只有一个安安静静的“等”字。

    在第七百七十九根红烛燃过一半时,期盼已久的熟悉脚步,终于在门后长廊响起。缓慢而均匀,透着无从揣摩的肃杀冷意。

    一双藕丝步云履出现在牙床前,相距不过数步之遥。

    接下来挑起喜帕的,不是盼望中那双白皙修长的手,而是一柄凛冽青锋。

    三尺长剑毫无预兆地探入她眼底,把还来不及绽放就仓促凋谢的笑靥凝固在唇边。

    森寒的白刃轻挽一朵剑花,就将她面前的喜帕绞割得支离破碎。喜堂下起漫天红色的雪,纷纷扬扬如絮。

    ……

    瘦得不成样子的一双手抠在门后,时而徒劳拉扯,时而不停拍打,用力得骨节苍白,却无法将紧闭的厚重门扇撼动分毫。

    “小叔叔……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求求你……放我离开这儿……等他回来就来不及了!连你也不肯相信我,是不是?……小叔叔我求你,只有你能帮我……”

    ……

    太多的红色,涨满眼帘,是种几近于盲的单调。刺目的白光从被昨夜狂风撞开的窗棂洒落满地,茫然似虚幻薄霜。荒凉被新的荒凉所替代。

    我虚弱地拨开缠绕满身的红纱,便望见春空满脸焦灼,正使劲摇晃我的肩膀。好不容易调匀的一点真元都快被他颠得岔了气,四肢百骸像被碾过般酸痛不已。

    “春空?你在干什么……”

    “姐姐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了!我半夜发现你不在,就知道你肯定偷偷跑来这儿……我找了好久,发现你摔晕在地上,好像还魇住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又一直哭个不停,好吓人……”

    “哭?……谁哭了?……”

    伸手一抹,果真双颊湿透,满是泪渍。思及昏迷中所见所闻的一幕幕,胸口像被猛地塞进一块寒冰,只想赶紧离开这处处透着奇诡而不祥的喜堂。

    “姐姐找错了,这不是流泉宫……我们走吧。”

    绾云宫内的一切,让我已经有足够的理由确定,龙君就是那个被整个涂山氏恨之入骨的姐夫。我觉得难过,却分不清是为云门,还是为自己。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云门帝姬的仙陨,真像族人们说的那样,全是被负心薄幸的龙君所害吗?他究竟……对云门做了什么?

    很快我就再没精力纠结这些。被困在空旷如死城的镜宫,最初那点劫后余生的庆幸,被更深的忧虑与不安取代。

    镜宫伫立海面之上,是座陆城,没有无孔不入的海水。之前总暗暗抱怨老浸在咸涩海水里,皮都要泡皱了,乍一离了水,简直身轻骨健,行动都自如了不知多少,也不必每日辛苦地游来游去。但春空是海夜叉,离开海水太久,只会令这根基尚不稳固的孩子越来越虚弱。他眼下之所以还能活蹦乱跳,完全是靠我用内丹那点修为在勉力强撑,再加上海面蒸腾不散的水泽之气养护着。

    我肩头被凌波利爪抓破的四道伤口迟迟难以愈合,且有日渐恶化的趋势,流出的鲜血颜色不断加深。失了兜云锦的包裹,腰后那处雷火擦伤,状况也不容乐观。不能用吐纳日月精华的修行之法来疗伤,镜城半空有龙君密布的结界,一旦施法硬抗,触动了气机,就会把藏身之处暴露。想起兜云锦,就不得不想起他。不知他胳膊上那几道极深的天雷伤,是否痊愈。

    我心里清楚,经过半个月的消耗,这副内忧外患的身骨早就不堪重负,已是强弩之末,恐怕再也支持不了多久。

    这些天,除了夜以继日地四处挖珍珠蘑菇喂饱春空,就是蹲坐崖边望着脚下万顷碧波,愁眉不展。镜城上不接天,下不触地,是一座困在海中央的孤城,某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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