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路坎坷不平,拖拉机跑在乡间的小路上,有些颠簸。
坐在拖拉机上的人倒是没有特别的感觉,而那个躺着的人却会觉得特别颠得厉害,唐振林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不断的碰着担架,即便是有个瘪瘪的枕头,他还是觉得撞得晕头转向的。
眼睛望着灰蒙蒙一片的天空,唐振林全无睡意,这次去县城求医,他提心吊胆。
从卫生院医生和护士的话听起来,似乎他没有多久好活了。
唉……他还想能不能捱到抱曾孙的时候呢,看起来是不可能了吧?
拖拉机继续颠簸着,唐振林被颠来颠去,脑袋迷迷糊糊一片,直到开上了公路,才感觉好一点点。
他想了很多,又担心又充满希望,两种思绪交织,让他最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唐振林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田里。
好在是冬季,田里没有水。
转过头一看,拖拉机侧翻在马路上,李阿珍坐在他身边,两个儿子儿媳正在费劲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巴,走过来扶他:“爹,你没事吧。”
正月里走人家的多,路上汽车也挺多的,一个不留神,拖拉机险些撞上汽车,为了避开正面碰撞,拖拉机手赶紧打方向,小巧灵活的拖拉机跳了两下,打了个滚,躺下了。
拖拉机上边的人,机灵的拖拉机手跳车保命,唐家的人被一兜子掀翻到了路边的田里。
所幸田地柔软,倒也没人受伤,只是都受了惊吓。
拖拉机手挺诙谐:“反正是要去县城医院的,正好都给瞧瞧有啥问题没有。”
这个年代里头,只要没受伤,谁都不会去碰瓷,躺到那里呲牙咧嘴的哭着喊着要赔钱,这事没人做得出来,就是像李阿珍这种没皮没脸的,一时之间也没想到这是个好挣钱的生意,从田里爬起来,瞅了瞅自己身上,只是沾了些泥,动了动手,又弯了弯腿,发现还没啥大事,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唐振林身上。
那边中巴车的司机和售票员看着没啥事,和唐家人陪了个不是,又对拖拉机手抱怨了几句:“大过年的,你这拖拉机在路上乱跑个啥哩。”
拖拉机手梗着脖子和他们说理:“怎么,就兴你汽车上路,我拖拉机不能走了?”
唐大根赶紧劝:“算了算了,别说了,早些到县城才是正经。”
中巴车的司机看到唐家人不计较,白了拖拉机手一眼,被售票员拉着回去,关门开车,青烟一冒,车子已经在几步之外。
“大爷,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唐振林呲牙咧嘴的被两个儿子弄上了担架,抬着他放到拖拉机上,他觉得自己肋骨有些痛,吸溜一口气,更痛了。
拖拉机手不敢再走神,一路认认真真的开车,直到把唐家的人送到了县城医院,这才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到了,大爷,你好点走,这担架我就给卫生院带回去啦。”
唐大根和唐二根扛着唐振林的胳膊,李阿珍拿了一块钱:“给你车钱。”
拖拉机手瞥了她一眼:“大过年的,给两块不打紧吧?”
“这么一点点远,怎么要两块钱!”李阿珍有些生气:“坐汽车到城里来也就几毛钱。”
“你们家几个人啊!”拖拉机手点着人数:“六个啦!我还得给你把担架带回去!”
讨价还价的,给了拖拉机手一块五毛,李阿珍数了五毛钱出来塞到他手里:“可真是会趁火打劫,没看咱们是来医院看病的?”
拖拉机手也懒得和她多说,接了钱开了拖拉机就往回赶。
虽然还是正月初五,可是人民医院的病人还真不少,先去挂了号,排队等着医生给看病,等了一小时才轮上,那医生给唐振林做了下检查,李阿珍把卫生院医生给的资料拿了出来:“这是在乡卫生院住着的时候医生给弄的。”
医生把那份资料从头到尾看了一下,脸色有些凝重:“你这病得住院啊,他要检查一下尿蛋白,验血,还有各种化验。”
他低头给唐振林写病历,那些字龙飞凤舞,唐家人一个字都不认识。
“拿了这个去住院部,让他们给你安排好病床。”
“好。”李阿珍把病历本和医生开的单子接了过来,让唐大根和唐二根扶着唐振林朝外边走,等着唐振林出去了,这才折回来小声问:“医生,我家老汉这病……”
医生抬眼看了看她:“很严重,我得要看一下化验结果才能确定。”
“他……”李阿珍心里头一惊:“应该不会……”
“嗐,有病就治呗,问这么多干啥!”排在后边等看病的人有些着急,走上前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你还不赶紧招呼着去,到这可问东问西的,又不是问一问你家老汉的病就能好!”
李阿珍被那人怼得好半天说话不出,气呼呼的朝外边走了。
到了住院部,护士给安排好床位,才躺下,针头药盒就来了。
“验血、验尿还要化验大便。”护士面无表情的把一个塑料杯交给李阿珍:“这个接点尿液放到洗手池那边的架子上,”她又递了一根塑料管:“这个挖点大便装着,也放到那边。”
把这两样东西交代了,护士让唐振林把袖子捋起来:“抽血。”
唐大根走上前,帮着唐振林解开一边衣裳,这时候才发现,唐振林的胳膊上有一道青紫色的印记:“是不是刚才从拖拉机上摔下来的时候伤着了?”
护士挺直了背:“你到底是车祸还是肾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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