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聚福的心里,如果温清真是他的孩子,那他不论打骂还是关爱都是老子和儿子之间的事,有句话说得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但温清不是,他是妹妹的孩子,这么一来,温清的身份就从任他打骂的亲生子变成了需要照拂关心的后辈,而且这个后辈的母亲不但是他出生即被当成死婴扔到的妹妹,还是个早逝的。
这段时间,温聚福一直忍着内心的激动和愧疚,想来看看温清,却又怕被人认为他是想趋附燕家的权势。
也正因为此,他在知道了妹妹的墓地之后,每天都来看看,和她说说话。
却没想到,竟然能看到那个被他错待的外甥。
要说以前,他还觉得温清本性不好。可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早知道,当初是他错怪了少年。
“哦,”听了温聚福的话,温清并没什么太多意外的表示,低头用脚尖碾了碾地上的小石子,“没什么关系吧?按说儿子比外甥亲多了。当儿子都接受不了,当外甥不还是给你们温家丢人吗?”
温聚福一窒,眼看温清转身又要走,他急忙在后面说:“阿清,回来吧,你……不丢人。”
最后三个字,他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来的,声音涩然。
他欠外甥一个对不起。
想到这里,温聚福心里的痛悔和内疚浓得无以复加。
温清笑了笑,转头看他:“被史家赶出门之后,我没办法再顶着那个让我恶心的姓,所以我改姓了温。”
“我知道,”温聚福喃喃着,“那是你母亲的姓。”
“对,是她的温,而不是温聚福的温。其实我觉得挺巧的,她一个弃婴,别人随便给她一个姓,竟然就是她本家的姓。”
如果当初孤儿院的人让他母亲姓冷,那他就姓冷。
这才是少年话里的真正含意。
温清的话一出口,温聚福脸一下子白了,半天才喃喃着:“你,你早知道这事?”
不然怎么可能从燕家出来就改成了妹妹的姓。
他本以为这外甥也是这段时间才知晓了当年事的前因后果。
“看您这话说的,”温清淡淡道,“所有的证据几乎都是燕烽查出来的,燕岭把我赶出来后,我就一直跟他在一起,你说他查出来的事,什么我会不知道?当初他起心查这些,还是我提供的想法,不然他吃饱撑的?”
温聚福无言以对。
“我母亲生了我,为此丢了一条命。不论她是别人的情妇还是被骗,不管别人怎么看她,我都只有感激她的份儿。她的墓,只要我还活着,我会经常过来扫,算是尽尽我的心意。不过,这些好像跟温家没什么关系。”
“你,你,你母亲是我妹妹,你别忘了,她是温家人。”温聚福忍不住说了一句。
既是温家人,又怎么能说没关系?
“我母亲没吃过温家一粒米,一口奶,”温情语速不慢,吐字清晰,“她从记事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现在她死了,翻出当年的事是因为我不想她死都不瞑目,这是我当儿子的孝心。但她到底想不想回温家,这可不是我能替她决定的,不然您去问问她?”
“那时我父母以为她生下来就是死的!”温聚福心里大恸,大喊了一声。
温清不想跟他没完没了地提当年的事,突然问:“温先生,您想我回温家,是不是因为您突然发现膝下无人了?”
他的直白让温聚福所有的情绪和要出口的话都憋了回去。
少年对他平和地笑了笑,走到燕烽身边,由男人拉着走,缓缓离开。
温聚福想再说些什么,却张不开嘴。胸口激荡着的感情告诉他,温清的话没错。他想让温清回去,固然是因为当年的事,同样也是因为,温家的下一代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可是温清的态度已然明了,这人绝对不会跟他回去的。
坐到车里,燕烽细心地帮温清把安全带系好,这才低声说:“温聚福倒是真的对你愧疚,如果你想回去的话……”
“我不会回去的,”温清抬头笑了笑,“我真不欠温家的,回或不回,我都问心无愧。”
“网上可能会有个别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就此来指责你,说你不尊老。”燕烽提醒少年将来有可能发生的事。当然,认不认温聚福,他全权支持少年。
就算有人想作妖,他也能搞得定。
温清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靠在男人肩上,眯起了眼睛。为了来扫墓,早上他起得有点儿早,现在困意上来了。
“我又不靠他们活着。当初原主被逼死了,也没见谁出来替他鸣个不平,说句话。键盘侠,嘿嘿。”最后那两声笑充满了讽意。
燕烽伸手把少年的头放得更舒服些,眼看着对方气息渐渐绵长,这才放心。
坠入黑沉乡之前,少年又低声咕哝了一句:“看温聚福把史软养成那样,我才不回去受罪。”
史软在温家长大,一直受到严格管教,温聚福生怕她行差踏错。一旦她表现出小女儿的心思,哪怕只是正常的行为心态,都会立刻被他责骂,而且骂得极为难听。
当初记者采访史软时,她曾经说过,少时的她喜欢美术,喜欢音乐,喜欢写点儿轻小说一类的东西。结果画的画被撕掉,没完成的轻小说被扔进火里,连唱几句歌都要被讽刺“难听得像鸭子在叫”。
长期在这种环境里生存,难怪史软后来会离家出走,宁愿自己打工也绝对不再回去。
那真是一个太压抑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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