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风止,寒生。
三清殿里烛光细微,方敛借着夜色掩护从后门进去,绕到老君像前便看见一个凄孤身影。
她头一点一点的,小鸡啄米一般打着瞌睡。
方敛取三炷细香,在旁边的蒲团上拜了三拜,又打开他带来的食盒,香气四溢。
柳画心肚子响亮地“咕噜”一声,居然被饿清醒了。
“……”她无语地看着方敛,“你怎么来了?”
说着瞥一眼虚掩的后门,这几天山道难行,没人会在这时候上山烧香,所以各个宫殿入夜后都是锁着的。
更别说是她正在关禁闭的三清殿。
“从师父那儿偷来了钥匙。”方敛说得波澜不惊,给她盛出一碗汤,“趁热喝,一会我还要带走。”
柳画心想接过来,结果因为饿了太久,根本没有力气,手都是抖的。
她不愿被方敛看到她这副样子。
平时她都是欺负方敛的那只母老虎,如今一朝虎落平阳,居然要被方敛看笑话。
“太烫了,放一会儿再喝。”柳画心找了个借口把碗放下,“你偷上官师叔的钥匙,万一被他发现了怎么办?我可不想和你一起关禁闭,那我会更郁闷的。”
“以往师父不会这么早歇下。”方敛意有所指。
柳画心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小平子呢?”她问。
方敛苦笑:“我师弟一向怕事,这下怕是胆子都被吓破了,正慌不择路地要收拾行李回家呢。”
柳画心似乎没有意外,淡淡道:“也好。”
犹豫半晌,她还是问道:“沈灵风呢?”
声音小小的,似乎有些心虚,其实她知道方敛又不会怎么样,但就是下意识地像做了亏心事。
“没见到。”方敛如实回答,“不过从我回来开始也没见过其他师叔。”
他说完,柳画心心里就有了底。
“你几天没吃东西了?”
“今天是第三天?”她满不在乎地说,“倒是没什么,就当辟谷了。”
“你以为他们把你关在这是让你反省修炼的?”方敛挑挑眉,“这么久没进食,不宜吃不好消化的东西,你先喝点汤,明天我再带粥来给你。”
她笑得眉眼弯弯,“那就谢谢师兄啦。”
方敛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头疼,“你是不是真不知愁?”
真是累死操心的。
“愁有什么用?”柳画心顿了顿,歪着脑袋看他,“他们会怎么对我?”
“听说过万花的聋哑村没?”
“你吓唬人,聋哑村的人都是收过万花赏罚剑的坏人,我不是坏人。”
“好坏都是相对的。”方敛把蒲团拉近些,“柳家到底是朝廷的人,当年谢师叔一事已经沸沸扬扬,几乎给纯阳带来灭顶之灾,你说,如果你是卓师叔,你会怎么想?”
她眨眨眼,格外认真地说道:“可是我不会把这件事泄露出去的。”
“谁信?”
“你信吗?”
“我信,可是天下人不信。”
止声一瞬,方敛轻笑:“还是只要我信,天下人信不信你都不在乎?”
她抬头,双臂撑在身后,望着天花板长叹:“那我宁愿天下只有你一人不信。”
“我也希望是如此。”方敛沉声道。
“那看来我只能被送去聋哑村啦?”她半开玩笑地自嘲道。
“那我从今晚就开始研究能医聋治哑的药方。”方敛安慰。
柳画心直起身子,郑重地拍拍他的肩膀,“就靠你了。”
“别靠我,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那我就找机会跑出来,养不活自己就去投靠王遗风给他当侍女,反正我聋了,肯定可以活得比其他侍女更久。”
“那我这周就去找老谢入浩气盟,周周让你们倒老王。”
柳画心伸直腿,踹了他一脚,“大哥,给条活路啊。和一个曾经是你师妹的残疾人较劲,有那么爽?”
“挺爽的。”方敛果然觉得自己还是有互虐倾向,跟她互怼之后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舒畅得仿佛运功畅行了三十六个小周天。
“不过不是曾经,你永远都是我师妹啊……”方敛补充道,不过后半句话还没完全说完,便被柳画心急匆匆地打断了。
她焦急的声音盖过了他的,“正门有人过来!你快走!”
“啊?”她对轻功的察觉能力显然高过他这个师兄不少,方敛一懵,“那汤……锁……”
“哎呀先别管这些了!我就说是我自己撬了锁去厨房偷汤!”柳画心急吼吼地推搡着他往后门走。
方敛急眼道:“你是不是很喜欢替人背黑锅?那你出去后我们去打JJC啊……”
“打锤子,快走……”柳画心要被他磨磨蹭蹭的气死了,“看着点儿人,别和前门的撞上!”
方敛后脚刚踏出三清殿后门,前门的锁已经响了起来,她来不及重新把后门锁好,匆匆把锁头往上一挂便飞速回到蒲团前端端正正地跪着。
膝盖刚沾到蒲团的下一瞬,前门洞开,一时冷空气全被放了进来。柳画心背对着门外的清冷月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久没吃东西,已经没有多余的热量可以用来御寒。
她没回头,但看见月影下一个颀长身影投在香台下,不加辨认,她已经知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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