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深蓝最终还是没能把他扯到楼上去, 并不是顾离亭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起了作用, 而是因为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那几个身着素青外袍的人低头交谈几句, 依稀听到几句“你确定吗”“绝对是”“不会错”,而后径直向他们走来。
顾离亭下意识地握紧身边的剑。
这个时间极不凑巧, 如果只有他自己遇见师门兄弟, 倒也不用如此, 只是,他旁边坐着的可是魔教教主, 难免警惕了些。
连他都没有发现, 他下意识地选择了维护她。
然后发现, 自己根本没有将剑带下来。
如果是平时, 他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只是两把剑放在一起, 而她没有随身带剑的习惯。
那人直接略过他, 径直走向安深蓝,低头唤了声“教主”。
安深蓝坐着, 略抬了下眼皮,懒懒地嗯了一声。
那人态度更恭敬了,然而恭敬里是掩饰不住的畏惧。
似乎是顾忌到旁边有人,他说话的语速有些快, 听得不甚清晰。顾离亭只看到安深蓝脸色越来越不好, 阴沉如水。
这样的神色出现在她脸上有些不合宜,她应该永远是漫不经意的笑着,任别人是急切还是愤怒。
而此刻, 她的语气听起来急切又愤怒,“所以说,这真是你们做的?!”
那人似乎不敢直视她眼睛,低下头道:“这是左右护法的意思。”
安深蓝冷笑一声,“左右护法?看来他们是真的很想步七位魔使的后尘了。”
那人惊慌失措地想要解释,安深蓝瞥他一眼,冷冷制止,“闭嘴,这里人多口杂,上楼。”
安深蓝冷着脸放下筷子,起身走在前面,那个人对手下吩咐几句,也快步跟了上去。
期间两个人都没有看顾离亭一眼。
走到一半,她停住脚步,像是感觉到他的视线一般,回头放缓了面色,对他道,“等我下来。”
语气和方才相比,是难以想象的温和。
说完,便再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快步离开。
她这句话与其说是给顾离亭说的,倒不如说是给那几个手下的。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他们对顾离亭的态度软和了不少,随时准备着出鞘的剑也放回了腰际,只是看他的眼神更为警惕了。
拜安深蓝所赐,在顾离亭印象里,魔教的人都是三观正道德感强的好人,……除她之外。而他们的行为也证明了这一点。
——即使是在她开口前,他们也只是围着他不动,随时做好被他偷袭的准备,而不是主动出手。
但在顾离亭并不打算去偷袭他们的情况下,就显得他们太过草木皆兵了。
“我脸上有什么吗?”
那人看见他开口,立刻退后几步,握紧剑瞪大了眼,警惕地看着他,听完他的话干巴巴地开口,“没,什么都没有。”
回忆起刚才自己的反应,那人又道:“只是,和教主关系很好的人,一般都……你们又不是挟持关系,我下意识地便退后了。”
顾离亭闭了闭眼,心情有些微妙。
那人见他没有生气,和他说话的自己也没有受伤中毒的迹象,便稍稍放心,对旁边的人压低声音说了两句。
顾离亭无意掺和进去,但他很轻易就能听到对方说的是:“……赶紧……右护法来处理……”
不一会他口中的那位右护法过来,穿的依旧是顾离亭师门的衣服,一袭青衣潇洒自如的模样。
右护法望了眼人声嘈杂的大堂,无奈地抚了抚额头,低声对那几个人说了什么,而后走到顾离亭面前,问:“顾公子,这里人多口杂,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顾离亭睁开眼,看了对方一眼。这是他今天第三遍听到“人多口杂”这四个字了,也是第三次被转手了。
进了隔间,右护法道,“这身衣服是我为了准备的,想着这样行走时会安全些,并非是有意蔑视顾公子的师门。”
顾离亭扯了扯嘴角,冷硬道,“我早已不是夏家人,这身衣服如何,我也没有资格去置否。”
右护法就笑,眉眼温和,任谁看着都是大家族出来的公子,和手上鲜血无数的魔教教众扯不上丁点联系。
顾离亭问,“你们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刚说完,他就发觉自己问了个蠢话——说书人的声音还在回响着,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顺着风一路飘到隔间来,听得甚是清楚。
右护法:“你们的故事一下子就充满是叶尤城,我们本来有所怀疑,怕这故事是为了引我们出洞而捏造的,只是,后来听到的那个版本……”
他停顿一下,“我们教徒都想着,这么厚颜无耻的……也只有我们教主可以编造得出了。”
顾离亭:“……”
“是以顺着这条线摸索,便找到了这家客栈,再略问下店家……”
右护法再度笑一下,“不说这个了,我之所以想和顾公子单独谈谈,是希望顾公子能够劝劝教主。”
她的想法,并不是我能够左右的。
顾离亭本来是想要这样回答的。
只是还没待他开口,就见对方一脸的了然,而后笃定的开口,“若是顾公子的话,教主定是会听上四五分的。”
他摇了摇手上的折扇:“这尚是我保守估计不敢言多的结果。”
顾离亭知道他的意思,却还是问出了声,“……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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