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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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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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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破晓。

    成都东南的雄关之外, 两军彻夜的血战在天光大亮前终于缓缓平息。

    鼓楼的钟声响起时,季长川骑着战马, 带领他所剩不多的虎豹骑踏进城门。而身后的沙场则是堆积如山的枯骨, 惨淡的晨光里,无数秃鹫盘旋于浓云密布的苍穹。

    这是南北两军在魏末应初展开的最后一次决定性的交锋, 双方死伤的人马皆在三万之上,而清扫战场时, 仅仅是收捡魏军遗留下来的铁面具便就雇了几十辆牛车拉运。

    威武军的主将杨岂在战役里不知所踪, 等到正午,黑压压的天空无法为继地下起了暴雨, 冲刷着地面干涸的骨血, 让蜀地苍翠的山谷染上了一大片洗不净的深红。

    暴涨的溪水在小桥之下滚滚奔流。

    淮生站在瓢泼的大雨中, 手里牵着与她同样静默矗立的枣红马, 目光笔直又倔强地盯着苍茫无形的山峦峰林。

    前方那被水气朦胧的山间小道上,走来一个高大又蹒跚的身影。

    他沉重的玄甲覆盖着淡淡的血红,被雨水冲刷得已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胸前的伤口触目惊心,皲裂似的在盔甲上印出数条裂纹。

    年轻的军官一步一步,极缓极慢地朝这边走来,手里的长刀在地面拖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淮生紧捏着缰绳看着他, 双目通红地在漫天冷雨里喘出一口温热的白气, 她像是憋了好久的一番情绪无法宣泄,视线不由自主的漫出水雾。

    对面那张素来温文尔雅的眉眼柔和得没有一点锋芒,苍白唇边逐渐浮起疲惫的笑意。

    宇文钧摇摇晃晃地在她面前站稳, 冰凉的掌心抚上女孩儿泪流满面的脸,随后把自己额头抵了上去。

    举世乱潮汹涌,人人难以善终,而他却好像已经尘埃落定。

    此后的咸安四年,随着威武军的战败,局势彻底倾斜,再加上铁面人因药物发病的不定性,这支军队再也无法投入战场。

    魏帝除了剩余的驻军与贵族子弟组成的金吾卫,已经无力同季长川正面对抗,整个后半年,战线往前推移得越来越快。

    巴州守不住了,天子退回京城,然而如今的朝廷却维系不了这个看似庞大的国家。南方的雄狮虎视眈眈,北方的蛮族部落也隐隐有要卷土重来的趋势。

    江山在风雨飘雨里岌岌可危。

    相比之下,季长川就显得游刃有余许多,虽然表面上忙着对付魏军,却也不耽误他从手里腾出兵马,隔三差五地去南燕边境偷袭。

    原本龟缩在一亩三分地里等着看好戏的燕王时常被他打得措手不及,这位行事漫不经心的将军似乎是在借此提醒他不要妄想打坐收渔利的注意。

    燕王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一度派使节频频示好,以表诚心。

    零碎的战役一直持续到咸安五年的秋天。

    等虎豹的铁骑终于踏进长安的城门,已经是行将入冬的时节了。

    这场无休无止的动荡是大魏末年的象征。

    故都还是当年的故都,旧的时代却被战火摧枯拉朽的毁去,留下山河疮痍与民生凋敝。

    当守城的将领开门投降的时候,沈煜正坐在空旷的大殿上。

    以往明晃晃的灯盏内是燃尽的烛蜡,满室昏暗。宫娥内监仿佛都知道大势已去,比树倒后的猢狲散得还要快。

    短短一年的时间,他在上百个夜深人静里骤然惊醒,在一次又一次的军报下寝食难安,年岁未过四十,却熬出了两鬓的斑白,到如今,沈煜忽然有种宿命难违的感觉。

    他消瘦而孱弱地坐在那里,浑浊的眼光缓缓扫过两旁暗淡的金碧辉煌。

    也许再过半个时辰,季长川的大军便会将这个地方团团围住,长剑指在他脖颈下,再拎着人头走出去,展示给大魏千千万万的子民看。

    死其实并不可怕,也并不让他畏惧,但沈煜仍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失败。

    他不好色,不贪财,未曾沉迷享乐,每日夙兴夜寐,拼劲了全力想为大魏某一个更好的将来;他也没有妇人之仁,只要对王朝有异心的,无一不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他甚至创造了一支强大的军队,有着雄厚的财力和武器——可是为何这些臣民会背叛自己?

    为何祖宗的疆土会丢在他手上?

    他会难道比先皇帝,比宣宗皇帝更为不堪吗?

    这是他冥思苦想许久也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萧索的北风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里钻入,将墙上那幅清冷的画像吹得波澜微动,茹姬平和的眉目好似一瞬间鲜活起来。

    殿下的老宫女步伐轻缓地走上台阶,把一杯刚煮好的热茶端到他手边,一如既往地默默收拾好桌上凌乱的书册。

    禁庭里的太监们早就不来伺候了,一壶茶从热到冷再至见底最后蒙尘。所有人都带着观望的态度,想看看这天下到底几时会易主。

    沈煜慢慢地转头瞧了她一眼,嗓音低哑开口:“陈姑姑。”

    年迈的宫人掖手而立,礼数周全地站在身侧。

    他苍白地问道:“你觉得朕……做错了吗?”

    是天要灭大魏,还是他,灭了大魏……

    气数已尽的咸安皇帝连最后能说话的人也没有了,他面对这位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宫女,也觉得有几分可怜可笑。

    “奴婢,不敢妄议君王。”她垂眸答完这一句,忽又抬眼,静静地补充道,“只是当年凤栖宫中,锦帐之内,圣母太后抱着初临人间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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