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如来时般晃晃悠悠地出了村子。
待走到大路上,陈锦突然说要下车走走。
音夏哪有不依的道理,把随身带着的大氅给她穿上,又把暖炉塞到她手里。陈锦站在车前,视野中一片开阔的草地,即将立春,土壤里已开始有新芽冒出来了,远远望去,一片昏黄中透着几丝不易显见的绿。
天灰色里带点蓝,没有太阳,阴沉沉的让人感觉压抑。目之所及是一片颓败萧瑟的光景,陈锦长长的吐了口气,气息与寒冷的空气交织在一起,化作一团浓浓的白霜。
她轻抬眼眸,自天空望到脚下,终是心绪难平。
满目苍凉萧瑟,正如她此刻心境。
重来一回,她连自己的出处都没有了,舒展这个名字,似乎从她再次醒来时便不能存在了。她突然感到惶恐,那种天地之大却无处容身的窘迫让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脆弱。曾经,她是不惧生死的舒展,万箭立于身前也不会眨一眨眼睛,因为那时她心安。
现在……现在她谁都不是。
她常久站在那里,似要将自己站成一尊雕像。
“姑娘,上车吧,外面冷。”音夏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轻声道。
陈锦没有回头,说道:“我从哪里来,要往何处去。”
那声音极轻极浅,像在对谁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字里行间一股萧然无助溢于言表,音夏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就算是没有买到好吃的糖糕也没有关系的,她和瑞儿也不是非要吃那家人的糖糕。
音夏很是担心,说道:“姑娘是陈府的二娘子,自然从陈府来。至于该去何处,音夏觉得姑娘天生贵气,将来即使不能嫁给皇亲贵胄,也会嫁一个为人刚直坚毅对姑娘好的夫君。”
陈锦微微勾唇,“男人靠不住,只有自己可以依靠。”寒风从她脸上吹过,吹得脸颊已经微微发了红,她却似没有察觉,只一味笑得放肆,容颜绝色,倾城倾国。
音夏看得一呆,半晌才道:“姑娘说得有道理。”
陈锦将手里的暖炉拿起来,掂了两下,然后用力往外一掷,暖炉自手里飞出去,滚落在昏黄绿油之间的草丛里,很快便掩没了踪迹。
也不顾音夏与瑞儿的惊叫声,陈锦回身笑道:“我们回去。”
马车行到陈府门前,陈珂正带着东远疾步走出,两人手里拿着马鞭,想是要出门。陈珂见陈锦自马车上下来,面上一喜,“妹妹叫我好找。”
陈锦不明就里,东远在旁边道:“爷祭了祖回来找姑娘说话,哪知姑娘不在房中,下人们也不知道姑娘的去处,爷这里正着急呢,说要出去寻姑娘。”
陈锦道:“我只是出去走了走,让大哥担心了。”
这一路走来,陈锦虽仍是不多话,但眉宇间总似有万般愁结,此时不知是天色还是其他,陈珂只觉得她整个人好像轻松了不少,脸上更是挂着一抹明妍的笑,不由跟着笑道:“妹妹可是碰着什么喜事了?”
陈锦道:“一路走回来,田里的野草开始冒芽了,我想着春天快要到了,这算不算喜事?”
“自然算的。”陈珂道:“墨大夫可跟你一处?”
“没有。”
陈珂哦了一声,“刚才我本也让人去请了他,结果下人来回他不在房中。墨大夫年纪小,可别走丢了。”
陈锦大概猜到了墨童的去处,只道:“他身边有长随跟着,不会走丢的,大哥莫担心。”
陈珂点点头,也不出门了,跟陈锦重新进了宅子。
用过午饭,陈锦回房歇午觉,醒来时音夏说墨大夫在外等了一阵了。
陈锦梳洗更衣出来,墨童坐在偏厅里,脚边放着一个小匣子,见陈锦进来,墨童起身见礼。
陈锦在他上手的位置上坐下,问道:“弄好了?”
墨童点点头,从小匣子里拿出一只小玉瓶来,拔开瓶塞递给陈锦,说道:“远远看一眼就行,这药烈得很。”他做出来后给马试吃过,那马刚把药丸吞咽下去,几个呼吸间便倒地不起了。
陈锦看了眼瓶口,里面躺着十几颗小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药丸,她看完将瓶子递还给墨童,笑道:“这是好东西,你再多制一瓶,给音夏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墨童应下了,陈锦又道:“最迟后天咱们便能启程回京,你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带回去?”
“我今日去了趟药铺子,还没仔细看过有什么京城没有的东西。”
瑞儿在边上道:“这好办,现在就出门去买。”
墨童想了想,摇头道:“还是不了,师父他老人家平时只喜欢药材医书,我看这里药铺子里有几味药在京城是极缺的,我就买几副药材回去给他老人家吧。”
音夏掩帕笑起来,“钟大夫不亏是大夫,这爱好是可以的。”
众人说笑一回,墨童提起小匣子走了,临走前将那小玉瓶交给陈锦收着,说自己回去再做几瓶。
陈家老宅有几支旁支,人口虽不多,但到底比京城多一些。
几位堂叔都已有子女,老宅只有三堂叔住着,其他几位堂叔都在外另辟了宅院居住。陈家的生意做得大,几位堂叔底下自然也有些产业,虽不能与陈知悬与陈知川这两房相比,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望的。
三堂叔家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刚满十三,两个女儿是双生子,过了年便十一了,都在陈家宗学里念书,模样倒是乖巧得很,陈锦将从京城带来的小玩意儿送出去,或许是这里没有,所以三个人倒是喜爱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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