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安城山高水远, 纵使是最快的马,送信也需月余,魏父送来的情报纵使重要也是数月前的消息,跋涉的这段时间里,京师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越州清县有一农户上京鸣冤,言说当年水灾,朝廷赈济银两半分也未曾分到灾民手中,良田被毁导致粮食歉收,可赋税却和往年一样半分未减, 一个冬天不知饿死了多少人,有的村子甚至传出了吃人的事情。
此事一时震惊京城,就连病榻上的承光帝也龙颜震怒, 勒令严查。
这一查可不得了,短短月余便牵扯出了大晋开国以来最大的贪腐舞弊案。
大理寺和御史台难得硬气了一回, 顺藤摸瓜将涉案人员连根拔起。不少王侯将军、朝廷命官牵涉其中,□□更是占了近半数, 承光帝大为恼怒,再降圣旨,命三司严办此案,若有包庇姑息者,以同罪论处。
太子急得冒火, 调动手中所有能调动的关系进去捞人,可这会三司有圣旨压着,即便是太子亲自出马, 他们也不敢造次,逼得太子不得已弃车保帅,元气大伤。与此同时,太子已失圣心的消息不知从何处传了出来,竟有愈传愈盛的势头,东宫与太子一党惶惶难安,就连太子在最初的盛怒之后也开始怀疑承光帝此举是否真的是冲自己来的。
而宁王亦没有闲着,趁着大批官员落马,积极地将自己结交的士子、官员填补上去,惹得太子更为不快。
两王相争的局势至此由暗处彻底拉上了幕前。
正当他们斗得不可开交之际,奉密诏调查瑞王一案的季舒城抵达京城。这数月他在各州县奔波,循着残留的蛛丝马迹走访,收集到了不少存疑的证据。但由于密诏泄露,这些证据里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估计放出来误导人的,季舒城也那不太准。故他并未直接将证据交给大理寺卿或是入宫面圣,而是悄悄溜回了季府。
季老太傅浸淫朝堂多年,一眼便看出这些证据一部分指出了瑞王谋逆或为人所陷害,而另一部分极其隐晦地指向东宫。
“舒城,京里的局势你也知道了,这事你打算怎么办?”季老太傅并不急着下定论,反而一捋胡须反问季舒城。
回京这一路季舒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此时他看向老神在在的季老太傅,斟酌后缓缓道:“孙儿以为,这些证据还是原封不动呈交圣上为好。”
季老太傅笑问:“何以见得。”
季舒城嘴角一扯,也不直接回答,反问道:“祖父难道不希望这京里的局势再乱一乱?”
季老太傅瞪他一眼,道:“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祖父我刚正不阿,岂是这样的人?”
季舒城一脸“你说啥我都不信”的表情默默看着他,季老太傅这才收敛面上夸张的表情,道:“我这叫彻底挤破脓疮下狠药,包管药到病除。”
一直沉默的季明渊这时开口道:“父亲,这么做当真稳妥么?”
季老太傅知道这个儿子心里所想,正色道:“这些年在朝廷里你不是没有看到,太子虽名声在外,但私底下做事却异常狠辣,又倚重孟家。而孟家跋扈,且不论孟相野心如何,这高门世家背后的腌臜事你见得少了?这么多年有多少有关孟家的状子递上去了无生息你不清楚?况且宁王此人更是阴私,他二人无论是谁都撑不起如今的大晋,更不用说还有北魏虎视眈眈。”
言罢,季老太傅长叹一声,摇头道:“若无明主,大晋可谓气数尽矣。”
这一番传出去要诛九族的言论令屋内沉寂下来,许久后季明渊点点头,对季舒城道:“你就拿着这些去复命吧,只需说瑞王谋逆一案存疑,旁的无需多言。”
“孩儿知晓。”
***
京里的种种消息接二连三送抵远安城,同时探子也送来了北魏的情报。
北宫政以雷霆手段清扫了政敌,正逐步重新获取北魏皇帝的信任,想来待他重获兵权之后,便很快会再度南侵。
对此,薛铖做足了准备。先是从暗卫中抽调人手秘密派回京师护卫东陵王府安全,而后借着剿匪的档口再度扩充军队,鉴于兵马营剿匪威名,西南一带有不少人前来应征,涿州驻军很快由五千人扩充至近万人。
人手充足,薛铖又拿出边疆领兵的那一套法子,将军队仔细拆分,能者上任,分类练兵,分驻涿州各地。
因京中动荡,导致涿州刺史一职至今未有定论,然而在涿州百姓眼里,薛铖已然成为了救民于水火的青天大老爷,无论是多偏僻的乡里,有不知当朝宰相为何人者,但绝无不知征西将军名讳者!
等涿州这一切慢慢落定,也迎来了魏狄与徐冉的婚期。
二人这段时间因练兵之事忙得脚不沾地,这嫁娶中间各个少不了的环节均是魏父和徐大娘默默完成的,虽然也办得足够热闹,但少了两位主角,总容易让人误会是魏父与徐大娘的黄昏恋。
魏父脸上笑眯眯的,待定亲宴结束、终于闲下来后,他每日在兵马营里头遛弯,逢人都得说上两句,两句里必有一句魏狄早年干的蠢事。待吉日将近,关于这位新郎官三岁认错爹、五岁被隔壁大黄狗撵了两条街、八岁还尿床等等的糗事已然传得人尽皆知。
魏狄回营后瞅着弟兄们脸上老父亲般的微笑,只觉后背凉飕飕的。
而徐冉直接被徐大娘拖回了燕云寨,听她念叨了足足一天“闺女你可算嫁出去了”“魏狄他爹太逗了”“魏狄他爹嘴皮子真厉害把下头那个嘴碎的王婆子说厥过去了”“闺女你来瞅瞅这些首饰衣裳看要不要再添点”,终于不负众望两眼一翻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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