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个价,我外甥赖在这里不走,你们也没法做生意不是?开个价开个价……这有什么好的,不就一破罐子么?你上哪买不到去啊!” “我——就——要——” 老板道:“那陶埙是镇店的……” 孙亮:“你开个价!” 小孩:“不,我不要那个了,我要这个!” 林景峰:“……” 小孩盯着玉音钿:“就要这个!” 孙亮如释重负,也不管价钱了,让林景峰快开价, 林景峰报了个价,孙亮马上刷卡付钱,林景峰看了那六岁小孩一眼,小孩马上收声不嚎了,接过玉音钿朝怀里揣。 玉音钿是件极其稀罕的外族饰物,如钿钗般可戴在头上,也可顺着钿管吹出鸟鸣之声,孙亮终于逃出生天,抱着小外甥走了。然而接下来的几天,家里到处都是尖锐的吹哨响声,快把他折腾得精神崩溃。 一年后,林景峰十二岁。 林景峰站在院子里练拳,赤着肩背,俨然已是小男人一个,单掌拍出,击在木桩上,侧过头,听到蓝翁的声音。 “师父老了,不想再收徒儿了,这小子你领去罢。” 白斌躬身道:“谢师父。” 门推开,白斌带着一名小孩出来,小孩笑嘻嘻道:“师父,我能叫你师父了么?” 白斌眉毛动了动,答:“还没有。” 林景峰收拳,站直身子,目送白斌带着那小孩走进大院。 白斌道:“老三帮我看着他一会,师哥出去一趟。” 男孩倒是有眼色,主动打招呼,声音稚气,语气却十分成熟道:“哎,朋友,你好啊!” 白斌在前院道:“他是你师叔。” 林景峰瞥了那小孩一眼,收起褡裢,穿过整个花园,要去水龙头下。 “你去哪?”那男孩追了上来:“我们做个伴?我陪你?” “小师叔在做什么?” “小师叔在练拳?” 十二岁的林景峰面无表情,蹲在水龙头下洗头,探手右捞,那男孩先一步拿起洗发水过来,在他的头上挤了一点,又主动帮林景峰洗头,小孩的手指揉得林景峰脑袋十分舒服,林景峰甩干短发,旁边毛巾又递到面前。 “我妈是在发廊里做的,怎样,这手艺还成,我帮你松骨?小师叔?” 小景峰叼了根烟点上,面无表情道:“唔。” “我叫王又又。”十岁的王双笑道:“小师叔你叫什么名字?” “看在你这手艺的份上,告诉你一件事。”小林景峰吐了口烟,缓缓道:“有蛇的时候,记得躲进棺材里。” “什……什么?!”小王双骇得声音变了个调儿:“你说什么?小师叔?” 林景峰:“继续揉。” 秋天的阳光下,一名十岁的男孩在帮另一名十二岁的男孩推背,林景峰被按得十分舒服,从他入了师门的那天起,除去王双的手,与他肌肤相接的,便只有死人。 按着按着,一年接一年,六年光阴过去,蓝翁的院里,木桩零落,杂草长到水龙头边上。 王双依旧手上不停:“前儿个太师父和外国人做的那笔买卖,足足得了两千多万呢。” 林景峰摘了烟扔掉,嘲道:“你这柳州货,打甚么京腔‘前儿个’‘昨儿个’,欠扣嘴了么。” 王双两掌合十,手指分开,在林景峰背上拍得啪啪响,又帮他抻手指头:“哎,小师叔,我昨天听到师父和师娘说话,说担惊受怕的太累人,不想干了。你抽这个,这个好。” 林景峰:“唔,哪来的中华?” 王双道:“太师父的,我看他开了不抽,就给你拿了包。” 林景峰:“当心鞭子抽你一顿。” 王双笑道:“太师父可从来不打我……” 林景峰:“知道你会拍马,老头子私下和你聊的那些碎话,可别到处对人说,否则……” 王双侧着头,嘴角扬起一抹痞子似的笑容:“知道拉,师父如果走了,小师叔,这儿就是你当家了,多照顾小双啊。” 林景峰先前只当白斌是发牢骚,这时才意识到不对,蹙眉道:“谁跟你说的他不想干了,话别乱说……” 一人走进花园:“老爷子请三爷,有事商量。” 林景峰点了点头,起身,王双愕然道:“怎么不叫我去?” 王双拉着林景峰的手,林景峰道:“你一徒弟,凑什么热闹,在这处着,我马上回来。”继而走了。 厅里,蓝翁坐着,白斌与林景峰负手坐着,仇玥给蓝翁捶背,陈珞珞倚在窗台边,看外面阳光灿烂的花园。 林景峰一点头,便算见过礼。 白斌脸色严肃,似乎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蓝翁抽了口烟,面前白雾缭绕,徐徐道:“这些年里,是师父错了。” 林景峰心里疑惑,蹙眉看了白斌一眼。 白斌低下头去。 蓝翁又道:“一笔买卖上千万,怎么能短徒弟的花用呢?” 白斌沉声道:“是徒儿错了。” 白斌躬身跪在地毯上,陈珞珞依旧看着窗外,白斌低声喝道:“女人!过来!” 蓝翁忙起身:“不不,白爷怎么能跪?” 林景峰打了个寒颤,蓝翁又道:“听说蓝公馆里这些年,吃的花的,都是白爷赚回来的钱……” 林景峰马上想起王双的话,气息窒住了。 谁告诉他的?王双偷听完,转身又给老头子说了?! 白斌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打断道:“那年黑龙江大雪,徒儿蒙师父拣了回来养在身边,一眨眼也三十多个年头了。” 蓝翁又喷了口烟,悠然道:“师父还记得你被捡回来那年,就十二岁,在塌了的墙边冷得发抖,旁边还有一窝猪崽子……” 白斌道:“师父养育之恩,这些年里时刻不敢忘,徒儿昨晚梦见我在山里失踪的爸,朝我说也是成家的时候了,咱们这行香火本来就不盛,师父是我唯一的亲人,早点抱个徒孙子,也是好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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