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或许这是苏家人的偏执。 打开佛龛,姊姊明媚的笑容停格在相框里,苏砌恒合十祭拜,如常向姊姊报告近况。 “姊,好像有阵子没唱歌给你听……我现在有自己的歌了,感觉很神奇,之后还要办演唱会,听起来很厉害对不对?”苏砌恒笑了笑,抱好吉他,姊姊生前爱听他唱,可惜机会太少。“呐,这首是特别为你唱的,别嫌弃喔。” 他刷动吉他弦,用男音悠悠唱:“她是红玫瑰,炫耀绽放自己的美,爱得绝对,从不言悔……” 她如刺尖锐,怕爱情如谎太虚伪。 鲜艳美貌曾是她武器, 笔锋一转化为悲剧, 一切注定,莎士比亚亦无可为, 漫长稿纸浸渗眼泪,一碰即碎…… 她义无反顾往前寻追, 明白美梦易碎,太黑。 不肯妥协如一滩血, 张爱玲巧笔无挽回, 终在雪白墙上,落下爱情的悲。 给得疲累,不堪回味, 她怀念火红玫瑰,青春不悔。 如今颓废,只能宿醉, 阳光被一切揉碎,她坚决不退…… 他一遍又一遍唱,像台设了Repeat放音机,可越唱越不对,音声逐步哽咽,满面流泪。“她不再迷恋,追求虚伪。白月光……她多不屑?她宁可走远,仍是火玫瑰……” ──换一个人,她活得更无畏,不怕谁,这一切最可贵。 问题是,能换吗?换得了吗?他明明那么那么的小心了啊。 可是终究无转回,在姊姊面前,他不再强撑,哭了出来。 “姊……”从小到大,只要这样一喊,姊姊就会一脸无可奈何问“又怎么啦?”,可现今再无人回应,原来这就是死亡,想见一个人却不能见;想和一个人说话却无法,他看了这么多,终于深刻体会。 “呜……”他哭不可遏,一脸眼泪鼻涕,他是真的痛,痛姊姊、痛自己,痛一切的一切。 苏砌恒无法形容这样的痛,整个人像要分裂了,有太多需要宣泄,他又哭又唱,像个疯子。 “姊可以跟你……聊一聊吗……”可聊什么?有什么可聊?爱情不该是幸福美好的东西吗?为何这么难堪? 下一句他唱不出来,像台坏掉的老唱机,一直咿咿啊啊,反覆同一段。 渐渐地,哭声缓下,苏砌恒稳下心绪,慢慢逼自己冷静下来。 历经这阵子,他心理素质坚强许多,可仍有一处是柔软的、期待的,而它刚刚被迫覆上了一层坚壳。 他其实不恨,反而感激,死得太彻底了,不及凌迟,连疼的余韵都没有。 货真价实的痛、快。 他阖上佛龛,拎著吉他出了房间,回到自己的屋,一进厕所,不觉笑出,眼泪鼻涕充斥一脸,他挺想拍照上传FB给苏打们看看:来,认不认得这是谁?他这么肮脏、不堪,你们还爱不? 他吞了一颗胃药,待一切缓和,发LINE给经纪人:“我想休假了。” 丁满回:“等一等。” 苏砌恒先前就提过这事,当时是为了多陪伴小熙,如今理由有些不同。 丁满:“你还差一个代言活动,然后一个牌子的宣传照……综艺通告除了一个谈话跟音乐节目外,其他可以帮你推掉。” 苏砌恒:“麻烦你了。” LINE完,他抛开手机,瘫在床上,不明白事情怎会到这个境地,他从没求过男人的爱,只想二人平等,哪天可以平心静气好好谈小熙的事,而男人可以理解他、帮助他…… 他用错了方法。 从最开始到后来,他都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张爱玲说错了,尘埃怎可能育得出花?里头没养分,种子发不了芽。他唱自爱,亦如此告诉大众,可他自己就没做到,这已是对歌迷最大谎言,如同唐湘昔说的,谁关心他真正人生? 连他自己,都不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