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琳见母亲不肯松口, 料知这事眼下是不能再提,若要强说, 倒怕弄拧了, 便岔开了话头,说道:“既是母亲为我们考虑的如此周到, 那也却之不恭了。只是女儿远嫁多年,心中实在思念母亲, 以后只怕是要常来看望母亲的, 还望母亲不要嫌我麻烦。”
顾王氏因着不许女儿住在侯府一事,心中本就有所愧疚, 听了这话, 如何不应?她当即颔首, 微笑道:“你来看我, 我怎会嫌?云露既要入女学读书,我记下了。待那女学操持起来,自管来就是了。”
顾琳喜出望外, 连忙喜孜孜的道谢。
顾王氏看了一眼下头坐着的吕云露,见她垂首静坐,一双净白小手放于膝上,头上梳着一个垂鬟分梢髻, 除了簪着一朵白花, 更无装饰。一身缟素,却显得尤为文静乖巧,惹人疼爱。
顾王氏于这个十多年未曾谋面的外孙女, 心中自有一番舐犊之情,然而到底不能赔上侯府的前程。她心中细思了一番,转而向顾琳问道:“云露年岁也不算小了,可有说过人家?”
顾琳连忙替女儿回道:“还不曾呢,之前在任上,也曾有些人家来说。只是看来看去,不是门第不好,便是八字不合,所以一直拖着。谁知就拖到她父亲过世,就回来了。”她本当母亲既提起这话,必是有意撮合。只要母亲言语但凡露出点意思,她便顺势说下去。
谁知,顾王氏只点了点头,说道:“倒是好个乖巧的孩子,既是重孝加身,这事便是再等等也不妨。”说着,又转而问吕仁辉的功课亲事等事。
那吕仁辉正在出神,一时竟没听到外祖母的问话。
吕云露见哥哥满脸怔怔的望着门上,不知想些什么,便悄悄拉了他一把,低声道:“外祖母问话呢,哥哥怎么不回?”
吕仁辉满腹心神都在姜红菱身上,那惊鸿一瞥给他留下了强烈的印象,翩跹摇曳的腰肢,沁人肺腑的幽香,都让他忍不住的心神迷醉。虽早知这江州多美女,这位寡嫂又有江州第一美人的称号,但见了其人,仍旧禁不住惊艳赞叹。只在心里感慨,如斯美人,怎么就是个寡妇呢?还偏偏是自己的嫂子!
吕仁辉忽被妹妹拉了一下,猛然惊醒过来,望向上首。
顾琳一脸不悦,说道:“你想什么呢?老太太问你话呢!说你如今学业如何?”
吕仁辉连忙起身,恭敬回了一遍。
顾王氏见他生的眉清目秀,口齿倒也伶俐清楚,颇有读书人的斯文做派,心中却也喜欢,点头道:“这般说来,仁辉与云露两个孩子都不曾定亲。这倒也好,你们既回来了,若是在那边定了亲,反倒麻烦。”
顾琳便虚应了几声,母女两个依旧扯起了家常。
吕仁辉见外祖母不再同自己说话,便照旧落座。
吕云露在旁偷偷睨着她兄长,见他一脸的怅然若失,低声问道:“哥哥,你心里想些什么呢?”
吕仁辉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少顷,早饭齐备,顾王氏便同女儿及两个外孙一道吃了早饭。
吃过了早饭,顾王氏便言称自己还要再念几卷经文,顾琳也不好再坐下去,只得起身带了一双儿女离去。
待打发了顾琳一行人,顾王氏在炕上盘膝而坐,双手按压着太阳穴。
春燕上来,提着金鸡报春白瓷壶,往她茶盅里续了水,嘴里便问道:“早间大奶奶才说了一嘴,老太太可就答应了。这姑太太可是才回来呢,我适才瞧着,老太太不叫她在家住,她脸上不大高兴的样子。”
顾王氏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扫帚梅一皱,先斥了一句:“这是香片,我早间素来吃六安茶的,怎么今儿倒改了规矩?”
春燕便慌了手脚,连忙骂一旁立着的婷儿:“早跟你说了这房里的规矩,你便是不上心!还像以前一样,形式颠三倒四的。伺候老太太,那是能掉以轻心的么?”
婷儿束手束脚,在旁立着,低着头不敢言语,任凭她骂。
顾王氏见状,连忙说道:“她是才来的,不知道规矩,难道你们就不晓得看着?你是老人了,服侍出了岔子,倒往她身上推?!谁许你骂她来着?!”
春燕闭口不言,垂首立在一边。
秋鹃见老太太恼起来了,慌忙走来打圆场:“我这就替老太太换一杯,春燕性子急躁,也并没数落婷儿的意思。”
顾王氏却将手一推:“既沏上了,就这么着罢,也不必换来换去的了。”说着,顿了顿,又道:“你们两个下去罢,这儿留她一个人服侍就够了。”
春燕与秋鹃哪敢违抗,低低应了一声,一起出去了。
走到门外廊下,春燕回望了一眼,方才向着秋鹃道:“你瞧瞧,她如今倒成了小姐了!办错了差事,说都说不得一句。我才训斥了一句,老太太就这等护着。想着我才来这屋里时,叫老妈妈那样牵着头皮责骂,也不见老太太说上一句!”
秋鹃拉了她一把,低声道:“罢哟,你也少说一句罢!这家里现如今都乱了天了,你还怕是非不上身呢?锅碗瓢盆都有耳朵,让人听了去,又是一场!姑太太可是老太太的亲闺女,才来家过了一夜。大奶奶在老太太跟前提了一句,老太太就没二话要他们搬出去。这个婷儿也是大奶奶荐来的人,老太太可不就多疼着她些?”
春燕摸了摸脸颊,说道:“我也奇怪的紧,这大少奶奶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给老太太吃了迷魂药了么?能叫老太太这样信她、护她!”
这两个丫头在院中哔哔啵啵抱怨猜测了半日,也终究不得个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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