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阿雨, 和鹤先生道谢。”陈敏娇拍了拍杜雨的小脑袋。
这个穿着背带裤一本正经的小男孩忸怩了下,仰着头看着这位坐在椅子上的大哥哥,言语糯糯地说了句谢谢。
鹤庆年浅笑,只道没事。
“多谢。”陈敏娇再次表示谢意。
鹤庆年略微摇首。
“姊姊,我想去玩那个!”杜雨手所指的方向是那永恒不变的旋转木马, 起起伏伏, 在永恒的时间洪流中旋转着。
“好。”旋转木马陈敏娇当然是不怕的了,于是一口作下承诺。
“鹤先生。”陈敏娇看着这个清俊的男子,“再会。”
人世熙熙攘攘,萍水相逢太多。
除了一声再会,陈敏娇给不出别的答案。
鹤庆年的手腕上套了串细佛珠,光泽暗艳。他把珠子置于手中,摩梭了两下,答:“几时?”
陈敏娇愣了愣, 她的双唇没有张开,但是茶色的眼底清楚地写着疑惑。
鹤庆年不傻,当然看得出来。
于是他略带笑意的补充:“我说,几时再会。”
无数的人相遇又分别, 你好之后就是再见, 然后再也不见。于是也同人生中无数的可能再见。
在这个世界上,每天有一千一万句再会被说出口。
但只有一个鹤庆年,只有鹤庆年会笑着回答她,几时再会。
陈敏娇太明白这个回答的意义了,她虽然没有爱过, 但她见别人爱过很多次,也拒绝过别人的爱很多次。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就从这里开始,从相遇就期盼下一次再遇开始。
鹤庆年在意她。
或者在意所有女人。
陈敏娇是个纯粹的人性本恶主义者,对于爱,更是个是个现实又理想的悲观主义者。
杜雨以孩童小兽般敏锐的直觉清查出了二人氛围中的异样,所以他只是乖乖站着一边,牵着陈敏娇的手,没有出声。
他是个很乖的小孩。
“鹤先生,人会跟每个萍水相逢的人都再会吗?”陈敏娇问。
鹤庆年那转动佛珠的手停了下,他看向陈敏娇的双眸,诚挚地说:“不知。”
“今天我的大脑不受控制。”他说,有点求饶的意味,为自己刚才的突兀。
“我原宥你。”陈敏娇自己被自己的一本正经给逗笑。(注1)
“你想再次见到我?”
鹤庆年叹然承认:“是的,是我想。”
他手里的佛珠在缓缓转动,以慢于呼吸的频率,跟天空的云同步。
“陈小姐。”
“我也只是普通人。”他微笑。
普通人就会为美色所惊扰。
他有一双黝黑的眼睛,而黑色是世界上最复杂也最纯粹的颜色。现在,鹤庆年没有掩饰自己眼底的诚意。
这一刻,陈敏娇终于在脑子里为鹤庆年想出一个无比贴切如同再生皮肤般的形容词了,这个男人,带欲修佛,煞气与慈悲同怀。
“鹤先生,你是不普通的普通人。”陈敏娇回道,“只是我尚且不知几时几分我在何处。不如有缘再会。”
“再会即是有缘?”
“有缘又当如何?”
鹤庆年的一双黑眸中染上笑意,阳光也在此刻穿过云层。
“那我只好去求神拜佛问一问,我和陈小姐结下的是哪种缘。”
人解决不了的问题,不如祈问鬼神。
更何况。转动的佛珠有了一霎的停止,鹤庆年敛眸,思,他虽非神非佛,却也能造出一段缘来。要在香港这地方找出一个时间地点同陈小姐再会,对他而言实在是一件太简单不过的事了。
鹤庆年瞥了眼杜雨,又看向陈敏娇:“去玩吧。”
“嗯。”
陈敏娇带着杜雨走,杜雨激动地朝那个哥哥挥手,说着byebye。他英语很好的,老师会夸的那种。
鹤庆年也回应他的再见。
回眸时分,陈敏娇与鹤庆年对视了。
该是分道扬镳江湖不见的戏码,但茶色与墨黑在空气中碰撞,如同那悬崖峭壁旁的弯道,二车彼此迎面而来,明晃晃地车灯直直地照射过去。分明危险一触即发,稍有不慎就会跌入崖底粉身碎骨,但他们的目光还是相遇了,毫未有丝毫的退却与胆怯。
下一秒,鹤庆年移开了目光。
有人焦急地朝他走来。
陈敏娇带着杜雨往旋转木马的方向走去。
安抚好管家的情绪,鹤庆年抬眼望着陈敏娇的背影,看她侧身同小孩讲话,眉眼温柔。
不管前路要如何纠缠,鹤庆年知道,他找到了一个能让他输掉的女人。
一生只一次的输赢,所有和爱相关的筹码尽付于对方手中。
问他为何?
一见狂恋,没有源头。
大多数人都以为爱有理由,尤其女人,她们最爱问,你为什么爱我,你爱我哪里,爱我几分,以后还会不会爱我。
于是男人为了将她们哄得开心,学会了说,你哪里我都爱,爱你一万年,爱到海枯石烂。
海没枯,石没烂。就连昨夜二人共食的饭菜都还带有余温,爱就已经没了。情侣决裂,互相怨恨,誓言转瞬即逝。
其实爱不总是有道理。爱也可能只有一秒。
鹤庆年不知道下次有缘再会的时候,他的大脑还不会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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