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云层里撕了道狭窄的口子, 带着狂乱凶猛的力道,将大雨吹得胡乱飘摇。
炽亮的闪电宛若银白的树根, 明亮、凌乱,枝条在黑压压的云层外,云层下的天地, 不过是它扎根吸取养分的土壤,土壤里有水也有虫子, 它可以对水温柔,却绝不允许害虫犯下一点错。
而此刻仓皇奔命的扶疏, 显然就是它决意要除掉的那只害虫。
“扶疏——扶疏——”
急切的吼声从哗啦啦的雨声和轰鸣的雷声中透出,一个停顿就被其他声音掩盖了。荒草地里传出一声比一声更焦急的虎啸, 却叫不住前方满心都想着逃命的小家伙。
扶疏被雷连番劈砍, 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柔滑如玉的藤条黑糊糊的,还冒着烟,圆滚滚苍翠欲滴的叶子, 一片都没有剩下。
她现在已经丧失理智,痛得失了声,谁的话都听不见了。
她在心里不停的道歉:好疼啊好疼, 我知道错了, 我认错。直接劈死我就好了, 不要再这么折磨, 求求你了呜呜呜真的好疼啊……
“哥哥。”她嚎啕大哭。神智已然错乱,一边忙不迭的道歉,祈求老天能直接劈死她。一边拔足狂奔, 不能被哥哥追到,不能连累别人,得赶快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身体焦黑,已经没了感觉,身体唯一还能动的,就是脚丫子了。而此刻,天雷发誓要折磨她,灭了她,一下一下把藤枝藤叶都摧毁了,就慢悠悠地把武器指向藤根。
两道天雷游蛇般蹿下,宛若尖利的骨刺,从云层里刺下,一下就拦住了扶疏的去路。
扶疏像是没有看到、也没有察觉到,属于草木妖的直觉全然丧失,她竟然无视两道天雷,打算直接顶着天雷的利刺穿过去。
一直跟随在她身后的桑裴亲眼目睹这一切,咆哮着:“躲开啊——!!!”
快躲开啊!那是雷,不能沾,不能碰的。
扶疏也没有听见桑裴的话,一缕藤根碰上天雷,扶疏“啊”地蜷缩成一团,凄厉地惨叫着、哭嚎着,一下摔倒在地上,死死抱着自己的根。
桑裴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凄惨的尖叫,惶然无措,饱含绝望。
从最开始一直哭着念叨“我错了,我错了”,到后面,痛得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桑裴心里钝钝地痛,张口就是怒吼。他的小家伙哪里有错,若说是杀妖,死在他手上的数不胜数,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事,轮到小家伙,不过被逼急了才动了杀念的,从出生到现在就杀过一只妖,竟如此不可饶恕吗?
天雷趁机继续劈砍,过了一会儿,扶疏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她跑不了了。焦黑的藤枝摊在地面上,剩下几条藤根还是银白的,细嫩柔软,扒拉着地面,固执地向前。
天雷还在集结,风云翻涌,似乎在酝酿着最后一击。
桑裴见状简直要疯,奋力地跑,“扶疏!”
飞身扑过去,他终于如愿以偿,能抱抱他的小家伙了。
粗重的喘了口气,舔掉嘴角的血丝
大白虎将毛绒绒的白虎脑袋搭在地面上,将被劈焦的藤子小心翼翼护在身子底下,柔声地安抚道:“没事了,别怕。”
“哥……哥……”
“在,我在。”
大白虎俯首逐一检查他身下的藤子,越看越痛苦愤怒,他悉心照顾、全心守护的蠢藤,他都不舍得拔掉她一片叶子,如今竟然连藤枝都被劈毁了,只剩下几条柔嫩的根。
他就剩下这么一个小家伙,在深渊一般冰冷黑暗的生活里,是唯一的亮光,他用出整颗心去守候,生怕它熄灭。别人都说他淡然自若,什么都不怕,不怕伤也不怕死,可只有他知道,他是那么的惧怕孤独。
将扶疏拢到自己身下,严严实实的盖上。
大白虎仰头,墨色的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阴骘决绝,他抬头看了眼通明的天雷,千万颗夜明珠照明也不过如此,璀璨华丽却凶险至极。
这就是天啊,把所有人命运都安排好的天?
一样一样要把他所拥有的东西都夺走的天?
如果不公,要它何用?
然……
桑裴压抑住眼底的恨意,垂下脑袋,轻微的拱了拱扶疏的根,察觉到根在微微颤动,尚有一息留存,他就放了心。
好歹是追赶上了,他无需再提心吊胆,害怕小家伙在他找不到的地方消散,让他漫无目的的找一辈子。与其那样,还不如就在他眼前消散,要消散一起消散,没什么好怕的。
夜幕低垂,乌云翻滚,其他地方黑压压一片,只在他们头顶上空,露出一团被雷电透亮,酝酿出骇人的力量。
豆大的雨点砸在脑袋上,白虎耸了耸耳朵,抖了抖毛发,尾巴卷在身旁。从容得仿佛他即将面对的是一场宴会,而不是必死的结局。
倘若他从头到尾都是孤身一人,那么继续孤独下去,也没甚妨碍,不过是枯燥地过活。可他品尝过热闹,曾经有一个小家伙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尽管她爱哭、胆小、麻烦,但却在他枯燥的生命里点亮了烛火,带来了光明。
倘若再重新回到从前的那种生活,他会觉得百无聊赖的。
所以,要死便一起死,孤身一人活着,也没甚意思。
成年蛇般粗细的天雷自云层里探出脑袋,俯冲直下,声势浩大,将整个荒野劈得摇摇晃晃,雷蛇在碰到桑裴之前,犹犹豫豫了一会儿,似乎不敢劈他,可最后,还是呼啸着狂泻而下。
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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