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一连行了三日, 方到兖阳城城外。
放眼望去,偌大一座兖阳城,竟像鬼城一般, 城外朝廷兵马架起了封锁线, 只进不出。所有过往行人皆远远地避开,谅谁也不敢往那儿走。
封锁兖阳城的士兵正在百无聊赖盯着兖阳城城门, 却见身后方远远竟驶来一队车马。
四辆马车,并驾车车夫统也不过十余人, 见他们就要过闸口向兖阳城去, 锁城士兵铁枪一指:“停下停下。”
将马车拦住。
“官爷, 我们是要进城的。”车夫跳下车来与那当差的解释。
“进城?城里头什么情况你怕是不清楚?劝你一声赶紧走赶紧走,这种时候跑都来不及,还进什么城。”
当差士兵不耐烦地撵了撵, 便见长恭骑于马上道:“这位大哥,我们一家子生意人,前阵子出远门跑了趟货,不想人还没回来, 城却先封了。当家的也知道城里头如今瘟疫肆横不太平,但家中生意也不能撂着不做。还请这位大哥行个方便,放我们一行进城去。”
“这位兄弟, ”那当差的收了铁枪一昂首,“不是我不愿放行,实在是好心奉劝你们一声,朝廷下的铁令, 兖阳府瘟疫大肆,不许放一人出城。你且转个身看看周围这些弓箭手,你们若要进去了,他日又想出来,可就是出不来的了。”
绕着兖阳城一周,□□手星罗棋布,长恭远远一见,便有数了。
这样的封锁线,兹要城中跑出人来,无论男女无论老少,一概射杀。哪怕城中已是人人无虞,城外却又谈何知晓。是故即便他们此行治好了瘟疫,他日兖阳城中瘟疫杜绝,兖阳城已然太平了,他们若要出城,也逼不得已将与城外守军一战。
来日一战,他从那天在长青院子前拂袖而去后,这两日里忙得脚不着地,人影也未见一个,便是为的这一战。他既来了兖州,便不得不先行安排。
行前特意嘱托了单庭昀的,来日他们要出城时,不如便趁此机会,干脆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兖阳。
长恭心中打着算盘,正要与那当差士兵再周旋几句,却不想自身旁车厢中竟猛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喘之声。
那咳喘声像沉丹田而起,自胸腔过喉,猛吸一口长气后骇然嗽出,“咳!咳咳!咳——”仿佛要将肺腑也给震出来。
当差士兵神色骤然一顿。
“当家的……”紧跟着蓦地又从车中传出一声哭腔,不大不小,却刚刚好教差役听了个正着。“昨日大家都在劝你,莫救那个乞儿,莫救那个乞儿!你非不听,这下好了,那乞儿看着便是将死之人,定是他将这身怪病传了来……”
话音轻轻落地,猛地又是一阵咳嗽。
那当差的登时脸色便呈煞白,急急往后退开两步。
长恭刚要再开口唤他,他却已铁枪打横,倏忽指向前头车夫:“你们,你们一家子……”
话也快要说不利索,只甩着铁枪退开闸口:“快快快,快走快走,要进城便进城,莫碍在这里,是要将我们弟兄一并拖累怎的!”
话还未说完,关卡便已让出一条道来。
车夫自然会意,也不作声,赶紧的便上车驾马,往城门去了。
待到离朝廷军的封锁关口行远了些,连笙方才掀起布帘,往车窗外讨赏般地笑了一眼。车中坐着长青与墨白三人,除开白先生的两位,皆是一时语塞。片刻以前,连笙一声招呼也无,二话不说便咳了起来,才且吓了他二人一跳,转眼却又见她一人分作两角,方还咳得呕心沥血的,身子一斜便又劝得苦口婆心。当真是戏子成了精,教人叹为观止。
连笙放下布帘回过头来,长青与墨先生方才与她相视一笑。
“演得倒是不错。”
“先生过誉了。”
她端正了身子坐好,不多时车子行至兖阳城城门口了,听见几名车夫勒马,吆喝着下车推城门的声音,才又开了车门往外瞧。
按在车门上的两手轻轻一推,跟着人也钻了半边身子出去。然而连笙弓着腰站在车厢门前,目之所及不是旁的,竟先是死人。
一具一具横七竖八的尸体,死人。
尸骸七零八落歪倒在城门边上,有些尸身业已溃烂,发出尸腐恶臭,教人作呕,有些则被鸟兽啄食,早已是面目全非,各样死状皆有,却有唯一一点相同的——他们无一不是身上中箭。长恭当即调转马头奔回车前,抬手便拉过连笙,对她喊了句:“回去!”
连笙被他拽着一个转身,背对死尸再看不见了,可方才那一刹那所见场景却仍深深印在眼前。那些尸身,各个瞪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的,于是蓦然只觉身上发抖,半是可怖颤栗半是愤怒难抑。
这当中有多少人,未染瘟疫,尚还健全的,不过是想寻求一线生机,却平白无辜竟死在同胞箭下。施政者不分青红皂白,视人命如草芥,令人发指的可怖。
连笙背转过头,随即车门便被长恭一手带上了。他在外头低声唤她:“不看了,等进城了再出来。”
隔着车门连笙低低应了声:“好……”
几名车夫合力将半掩着的城门推开,遂才又折返了来驾车进城。
马车颠颠簸簸,驶入兖阳城,便直向城中医馆而去。连笙倚窗而坐,终于感到车外头尸腐的恶气渐而散了,方才重又小心翼翼揭开车帘一看究竟。
眼前便是兖州兖阳府,本应与襄州南阳府一般热闹非凡的一州首府,眼下竟却凌乱萧条,形同鬼城一般。他们顺着城中大街往里走,越往里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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