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枝。”
窗沿上不知何时趴了几颗小脑袋, 个个顶上梳着两只小发髻,正在往里瞧。
九岁的素枝坐在桌前,眨眨眼, 一时有些恍惚, 似乎脑袋模模糊糊的,想不起先前的事, 但听到几个小姑娘喊她,也还是抬起脸应了声:“哎。”
“你在做什么?”
素枝低头看看手中的笔:“写字呀。”
“写字, 字有什么好写的, ”其中一个小姑娘拍拍窗沿, “别写了,沈师兄他们随师父下山回来,带了不少好东西, 快随我们一道去看看。”
几个小姑娘笑盈盈的,当头两个已经绕进门来拉素枝的袖子,素枝拗不过,这才巧笑着放下笔随她们出去。路过梳妆台前, 她无意侧头望了台上铜镜一眼,镜中映出自己双眸乌黑,眉心有一点小小的朱砂痣。
她一愣。
“小枝。”两个小姑娘拉一拉她的手, 素枝有那么一瞬的不确信,仿佛这个名字不是自己的,但一回眸,“快走啦, 去晚了可就要被分完了。”
门外另几位小姑娘招手唤她,她赶紧提上裙子:“来啦来啦。”
祁山剑派的一院厢房里,闹哄哄地围了围了一群少年,几位小姑娘拉着素枝的手,甫一进门便喊:“沈师兄——”
这一声招唤,人群里应声便传来一句“哎——稍等”,不多时,便从那群高矮参差的弟子中,跑出一位俊朗少年。他约摸十三四岁的年纪,束着一半头发,抱了一只鼓鼓囊囊的小包袱,径直跑到这群小姑娘跟前。
少年沈璧将那包袱放到小桌上,打开,一面笑道:“就知道你们得了消息立马便要赶来,都给你们收好了,瞧瞧吧,昨日回祁山前,我特意央了师父绕去城里头掂木斋买的,这是樊梨花,这是梁红玉,这是王昭君……一人一只。”
话音还未落,“我要昭君。”
“我要梁红玉。”
几只小手喜滋滋地伸向那些木雕,迅速分了,“这儿还有些栗子糕……”沈璧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四四方方的纸包来。
先时兴冲冲地来喊素枝,这会儿得了好处便二话不说将她丢到了一旁,素枝别一眼兴冲冲的小姑娘们,不由抿嘴笑笑。回过头来,一抬眼,却见眼前倏忽递来一只褐色的小玩意儿。
“这个,小枝,给你的。”沈璧咧开嘴,眼里亮亮的。
“不必了师兄……”
素枝刚要推辞,“小枝你的是什么呀?”
“我看看。”
几只尚还填着栗子糕的小脑袋立时便凑了过来,素枝无奈,只得接过木雕拿与她们看。
手中只见是只人偶,雕的一位正在舞剑的姑娘,一招苏秦背剑,英气逼人,然而刀工拙劣,表情生硬,线条粗糙,并不是什么木雕上品。几个小姑娘“哎——”一声就作鸟兽散了,“沈师兄,这粗粗拉拉的,什么呀。”
她们嘟囔几声数落沈璧,定要他再赔个好的给小枝,沈璧只笑着应好,唯有素枝,却在她们一连声的抱不平里,嘴角紧了紧。
几个小姑娘背过身去不再理睬他二人了,素枝便默默低下头,看见沈璧食指与虎口上细密的微小刀痕,轻轻道了句:“师兄费心了……”
方才只握在手上扫了一眼,她便看得出来,这只送给她的木雕,虽然做工鄙陋,却是比着她的模样一点一点雕的,不是什么掂木斋的手艺,是沈璧的手刻,这世上独此一件的木雕。
沈璧挠挠头,知她已然看破,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这次不作数,下回一定给你个好的。”
“不用了师兄,”素枝连忙抬起脸来,“一只便够了。师兄使剑的手,不该浪费在这木工活上,师兄好意我收下了,谢谢沈师兄。”
她两眼明媚地笑笑,话里却透着些许生分,沈璧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去接。
正巧门外有人喊他,他便笑着道了声“那改日再说吧”,回头应声往门外去。
素枝站在墙边,微笑目送他走了,而后略埋了埋头,唇角的笑容不自觉敛了敛,将那木雕小人儿收进袖子里。等过阵子,再拣两副好字送还给师兄,就当回礼了吧。她心想着,轻若罔闻地叹一口气。
几个小姑娘还在叽叽喳喳,她没了兴致,也不愿再多留,便打了声招呼,往外行去。
午后,和风拂面有些慵懒,院中一棵古树投下浓荫,树影婆娑落在地上,她踩了那影子,款步走向院外。身后人声渐稀,淡淡的越发地远了,周遭渐而宁静下来,只剩下叶子攒动窸窸窣窣。头顶倏忽一片叶落,别到素枝的鬓边,她便抬手拂去。这一拂,于是停下了脚步,她昂了头向上看,透过摇晃的树影折落斑驳天光,瞬息的刺眼,她只感到眼前一晃,再一回神,却已是七年以后。
素枝十六岁。
这一日祁山上来了贵客,听闻是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带了家中长子前来拜访。祁山势险,山上甚少见到外人,难得迎来两位贵客,几个小姐妹拉上素枝便往正堂去。
她们躲在门后悄悄往里张望,便见素枝的父亲,掌门师父正在正中坐着,右方下首,坐了一长一少两个身影。
是日清晨,祁山上的薄雾还未消散,在山间萦萦绕绕的,素枝透过薄雾往里看去,就见那里绰约一道白衣清冷,与这凉凉山风相得益彰。那少年倏忽回过头来,眉眼分明,素枝的心头竟于刹那间,宛如祁山后面的湖水,“咚”一声落进一块石子儿,泛起散不尽的涟漪来。
她不经意地出神,仿佛冥冥中曾见过这个人,可用心去想,却又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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