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皱了皱眉:“兆孝卿?”
兆孝卿的荷包, 何以会在案发当场,“当日凶手想要嫁祸世伯,将韩拯身上财物皆转移到世伯身上, 天色昏黑, 若是不慎将自己的荷包落下……”长恭面无表情地开口,却是听得连笙心头“咯噔”一下。
真凶何人, 仿佛已然心知肚明一般,在座六人皆是心照不宣再未开口, 屋内一时陷入难以言喻的沉默。
半晌过后, 还是长青起了个头, 他捏了衣角沉思,半也是自言自语道:“为何会是太子詹事……”
“太子詹事怎么了?”沈璧问。
“世伯有所不知,这兆惠将军的外甥女做了太子妃, 兆将军府与太子,便是唇齿相伴,祸福相依,兆二公子要杀太子詹事, 于情于理,皆说不通……”
“兴许只是错手杀的人呢?”
连笙收回了荷包,又坐下身子, 双手托腮撑在案上,便见长青抿嘴笑了笑:“借了世伯的青锋长剑错手杀人?”他望向连笙,轻轻摇了摇头。
“那,那是为何……”
“我非半仙, 怎知他为何杀人。”长青浅笑着,放下捏着衣角的手,这才面向沈璧道,“世伯既已知晓疑凶,还要走吗?”
沈璧的眼皮抬了一抬,而后才又叹口气道:“也罢,不走了。”
“世伯若是不走,与其在外躲躲藏藏,不如便留在将军府里,别院虽小,但好在丫鬟粗使皆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断也不会走漏了风声。且看世伯意下如何?”
长青出言相邀,沈璧虽然并不情愿,可眼下满城的通缉令,确实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法子了。他便皱了皱眉,又是一声长叹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世伯言重了。”
夏日里的天亮得已是越发的早,不过一小会儿工夫,外头便已蒙蒙。趁着天未大亮,长恭送了沈璧去别院,连笙也屁颠屁颠跟在他二人身后回房去补眠,独留下二位先生与长青仍在房里。
“公子还是早些休息,空熬一宿,太过伤身。”白先生垂了眼劝他,淡淡的无甚情绪。
“是,”长青微微一笑道,“有劳先生记挂,只是现下怕是难睡,还要劳烦墨先生替我出门打探。”
他抬眼望向墨先生,便见墨先生温温和和地笑道:“公子睡吧,事发当夜兆家公子行踪,与那詹事韩拯有何恩怨,林林总总,公子就是不说,我也要去的。”
墨先生的笑靥教人无限心安,长青方才合了合眼:“好,那便有劳先生……”
外头天光渐盛,长青折回床榻躺下,二位先生退出房去带上了门,他才复又侧了个身,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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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璧就在别院里头住下了,就住在连笙隔壁。
过去连笙与他素无什么交集,无外就是跟着兄长见过三两面,但回回见他,便觉回回不同,而今与他从早到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连笙才觉沈璧似乎性本平和,并不像她初见时以为的那般剑拔弩张。那一日西山桃墓,在榕树上遇见沈璧,连笙便有此感,如今天天见他,才愈发觉得自己所料非错。
只是叫连笙更觉惊奇的是,沈璧不但性子平顺,还有一大嗜好竟会与她如出一辙——爬树。
屋旁有棵樟树,挨着院墙长着,枝叶层层叠叠,就抵在屋顶边上。此处可以看见长恭院中一举一动,是连笙素日里最爱爬的。可她一连三五日去爬,却就一连三五日都见到沈璧坐在上头。
他既不动也不声张,看见连笙爬上树来,瞥一眼,又再兀自撇回头去。
连笙起初还要识趣地折返,后来见他日日发呆,竟也没有挪一挪地方的意思,心下不由又生出些不爽来。这一日上树,见他又似佛像一般供在树上,遂才厚着脸皮一屁股挨到他的身侧坐下。
“老头,你天天在此守着,看什么呢。”
沈璧没有答她。
连笙有些讪讪,而后想起他在桃墓也是这样,便又接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那边祠堂里,有卫夫人的画像。”
“我知道。”沈璧竟真就破天荒地开口应了声。
“你知道?”
“那幅画像,是我画的。”
沈璧话毕,连笙便觉惊诧极了,而后与这惊诧一并起的,还有清明日未尽的那点好奇。她便端正了身子,一本正经向沈璧问道:“那你可知卫夫人一个女子,为何画像却可以入祠?”
沈璧别了她一眼,觉她话多,却也还是收了目光道:“知道。”
“为何?”
“因为战功。”
“什么战功。”连笙对他这癞□□般,戳一下才蹦一下的答法极其不爽,可偏也按捺不下心中好奇,只得忍了。沉默片刻,便就听得沈璧开口道:
“庆历十六年,燕平之战。
“那一战,齐国军大败北燕大军,以致此后二十余年至今,北燕都未能成大气候,不敢大举进犯,几乎是以一战换了大齐二十余年太平。而当年一战,卫雍不在,亲率卫家军上阵杀敌,最后身中三枪十二剑砍得敌方主将首级而归的,正是小枝。”
话音刚落,连笙便登时瞪大了眼。
她瞠目结舌地回味沈璧这话,这才恍悟,缘何素枝的画像能得以挂入卫氏宗祠,此等战功,便是放眼当朝名将,也未必有几人立过。当日在桃墓,初闻素枝挫骨扬灰的离经叛道时,她还道是与其惺惺相惜,如今听得这样赫赫战功,方才知己身之浅薄,本以为可以望其项背的,哪知却是望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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