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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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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卷五 少时(伍)(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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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恭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哪门子邪,连笙素来便是这个性子,他是清楚的,可自己竟也会同她一样,什么也不顾,说走就走了。

    鬼使神差一般。

    他们双双翻墙出了卫将军府,为了不再惊动府上下人,便去马行偷了两匹快马。连笙从袖中取出一截铁丝弯弯绕绕地一转,马厩的锁应声而落,他们飞身上马,挥一挥短鞭,策马便往南去。

    一路无言,唯有马蹄踢踢踏踏。踢踏声踏碎月光,便从月明飞驰到月落。

    江州的黎明。

    他们几经辗转,终于才在黎明前的薄雾里寻到江州顾家,四海镖局旧址。

    连笙下马时,天还黑着,但月已西沉,东面远天也隐隐有了些微光亮。她跳下马,目之所及,周遭皆是断壁残垣,砖石瓦砾间杂草丛生,在四下萦绕的薄雾里,透着无尽的破败萧条。她一时间还有些难以置信,这便是当初墨先生口中家大业大名贯四海的四海镖局?然而长恭的马突然一声嘶鸣,她一抬头,看见他止不住有些微微颤抖的一双手。

    天色不够分明,她看不清他的面上是惊愕还是胆怯,只知道似乎有一种无声的害怕弥散开来,从他心底。于是她便没来由地放开马走上前去,握住了他。

    她的手细而长,握在他的手里有些弱小模样,却教他仿佛洪流溺水的人攀住了岸。

    终于感到自己还没被汹汹回忆卷走时,长恭回过头来看她。

    “走吧。”连笙点点头,目光坚毅,“我陪你。”

    长恭在这道目光里沉凝了半晌,不敢回答。别后十年不见的故地,而今真的回来了,于是刹那间涌上心头的旧日光阴,无忧少时,临别大火,他苦苦捱过了十年,却一朝重回早已化作废墟的家,眼见着物是人非,才真真叫他心头胆怯横生。

    他怕,见到爹娘妹妹的白骨。

    更怕,就连白骨也见不到。

    然而连笙握着他的手,和他说,“走吧。”指间的暖意一点一点渗进他掌心里,一点一点的,才教他重又生出些许勇气来。

    他面色凝重,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们放了马,径直便往废墟中走。

    偌大一座镖局,门楣已然垮了,破落围墙围着的屋子,四壁如洗。墙上有烟熏火燎的焦黑,还是十年前那场大火留下的印迹,四处皆是砖瓦碎石,几排不像样的屋子,门窗全部歪倒一旁,连笙跟在后面,看着长恭几乎步履维艰地往前走。

    他抬手抚过院中没了脑袋的石狮,早已断裂腐朽的刀架,梁上挂着蛛网飘飘荡荡,足底结出青苔有些湿滑,而后拐过一堵破败的院门,倏忽便看见他的脚步一顿。

    长恭有些难以置信地立在原地,面上是转瞬即逝的震愕与惊诧,后又化作无边无际的黯然。

    连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排已然焦炭般的黑屋子,他正定定地盯着其中一间小屋门,时隔许久终于再次张开口,声音嘶哑,道:“连笙。”

    “在。”

    “那里,是我的卧房。”

    他少时的居所。

    连笙凝了眉眼,见他不敢上前,便重又过去牵起他的手,声色温柔:“去看看吧。”

    他的两条腿沉得像是灌了铅,并不肯动,可心底压抑不下的念想,而今就在眼前了,哪怕心头害怕,瑟瑟发抖,却也还是任由她拉着往前迈了迈。

    连笙牵着他往门那头走,然而方一到门口,便觉手心里的五指一颤。连笙回过头去,就见他错愕不堪地盯着地上一处,再也走不动了。

    地上被半截焦木压着的,露出森森然一点死灰般的白,竟是一只手骨。

    那只手骨极细,只有三根指头大小,一端有利落的切口,是被锋刃一把斩下的。长恭止不住颤抖的手,捏紧了拳头,又蹲下身小心翼翼将它拾起,捧在掌心里怔了半晌,突然便疯了似地冲进屋去。

    屋里狼藉一片,他慌乱且如发狂一般掀开那些焦木,没有。

    而后也不管连笙喊他,又径直冲出门去跑向隔壁的屋子。半边身子撞破了门,破门“吱呀”倒地,发出“啪”的一声,扬起满地灰屑,没有。

    他一间屋子连着一间屋子地闯进去,又疯也似地闯出来,然而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发指眦裂,几近疯狂地像要找些什么,在院子里发了疯地奔来闯去,然后终于脚步一顿,在不远处大开的后门前,五雷轰顶般地立住了。

    身子晃了一晃,连笙赶紧过去扶住他,便见到穿过院门,立着一块无字石碑,一堆黄土,是个荒冢。

    顾家的荒冢。

    长恭踉踉跄跄撑着身子迈出院门,眼前荒冢矮矮的一堆,风吹雨打,还露着数不清的白骨,他忽然便觉膝下一软,双脚再也支撑不住一身的沉重,跪了下去。

    “长……”连笙刚要上前,然而伸出的手还顿在空中,立时又默默地止住了声。

    身前的长恭跪在地上,双手攥紧了拳头撑着,一只手上握着方才捡起的白骨,另一只手便插在坟土当中抓着,一下,一下,一下。他将脑袋埋进臂弯的黑暗里,连笙看不清楚他的脸,却也分明感受得到一双眼眶里强抑的眼泪。从来笔挺的脊背弓下去,起了无声的颤抖,连笙便再没吭声。

    周遭静得可怕,有树影婆娑映在坟上,连笙默默地从行前草草收拾出的一只包袱里,取了两只香烛摆上。

    烛火点起,摇摇晃晃,连笙便又直起身来,从包袱里再取出一壶酒,拧开盖子,倒掉。

    那酒瓶子倒扣着,酒水一滴不剩洒落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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