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两个人:一个专注地刻着橄榄核儿,另一个,或剔仁、或上油,或穿系,或烹茶打扇……若是无事,便捏着几个核雕在手里细细盘着,脸上总是露着淡然的笑。
这情景,总让褚仁觉得,所谓岁月静好,就是这样默默陪伴着,走过万千时光,走过兴衰荣辱,波澜不惊。就像那些核雕,从初时的淡黄青涩,逐渐变成黑红油亮,在岁月的爱抚下,历久弥坚,终成不朽不坏的金身。
褚仁看着看着,突然就很想落泪,傅眉的影子,便开始在心头打转,挥之不去。一样的夕阳里,谁,会在他身边,为他烹茶打扇……
这一天,是顺治十一年,三月十八日,玄烨出生了。
中国封建社会最后的盛世——康乾盛世的大幕已经缓缓拉开。种子已经种下,即将发芽、生长、开花、结果……最终累累的果实终不免萎落泥尘,化作乱世的泥沼中那些微末的尘埃。每一个朝代皆是如此,胜极而衰,否尽泰来……历史是个复印机,三五百年复印一页,一段治世,接着一段乱世,竹节一样,挺拔向上,不断滋长着,直入云端。
这天,原本是个极平常的日子,听到曾全来报说,外面有个极俊美的小爷来访的时候,褚仁的血,一下子便涌上了头顶。头晕晕的,像是带着些醉意,褚仁三步并作两步,脚下像踩着棉花一样,急急来到了侧门。
门开一线,还是那袭月白的衣,还是那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只是衣衫半旧,沾满了尘,似乎衣衫也因岁月的磨蚀而显出了老态,那人呢?人又如何?
听到脚步声,门外那人转过脸来,依然是发如墨,面如雪,唇如朱。十七岁的少年有着这样的容颜让人觉得美好,而二十七岁的青年依然保有这样的容颜委实让人惊艳。
“眉哥哥!”
“……仁儿!”
惊喜相拥的两个人,像是要通过身体发肤,将五年来的思念传递交换一样,久久不愿分开。
褚仁把傅眉带到门房旁侧的一间空屋子里,掩好门,看着傅眉,只是说不出话来。五年间相隔天涯,不曾见面,有太多话要说,此刻一股脑拥在唇齿喉舌间,彼此推拥挤撞着,反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的脸……怎么了?”傅眉问道。
褚仁抬手去摸左颊,就是那次的鞭伤,虽然用了最好的药,却还是留下了细细一条淡白色的疤痕,摸是摸不出来的,细看也不分明,但就是离得稍远点看过去,却不知为何,竟是十分明显。那疤痕刚好在发际线旁边,因剃发留辫,全无遮掩,更显得分明。
“没……没事儿,之前练箭的时候,不小心被箭羽划伤了……”褚仁支吾应道。
“怎会留了这么长的疤?”傅眉说着,便用双手扳住褚仁脸,要侧过来对着阳光细看。
褚仁忙用双手抓住傅眉的手腕,说道:“先说正事。”
感觉到手腕上穿过来的力道,傅眉有些恍惚,“你长大了……个子跟我一般高了,力气也大了……”说着,那双手便缓缓垂了下来。
褚仁还在恍惚中,依稀听到傅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就在十三日早上,宋谦[2]在武安县午汲镇被捕,同时被捕的一共七个人,全是义军的骨干。他们随身携带的印信和党人簿同时被抄走。听说宋谦受刑不过,已经供出爹爹来,还有很多其他人……我是连夜从河南武安赶过来的!”
“等等!这个宋谦,便是牵头组织义军的吗?”褚仁努力回忆着之前看过的资料,似乎想起了点什么。
傅眉点点头,“是。他是永历皇帝亲封的总兵,还被赐姓‘朱’,负责在北方招募义军。这支义军已经有两万多人,本来计划是在晋、冀、豫三省交界处起事,就定在今天。”
今天,是康熙出生的日子,大清将在他的带领下,一步步走向繁华鼎盛的巅峰,而这支决定于今天起事的义军,还没有掀起波澜便被扑灭了……
“宋谦……我想起来了!”褚仁突然兴奋地喊出声来,“就是他!他被捕招供之后,不知怎么就死了,所以爹爹他们都没法和他当面对质,所以这案子才会这么容易就结案的。”
“死了……是被处死?还是狱中瘐毙?或者……自杀?”傅眉皱起了眉头。
“这我不清楚,但是他必须死!接下来我们才好办事。”
“必须死?……他和我同岁,还很年轻……和爹爹一样,不肯剃发,平常也扮作道士。这个人很有谋略的,也有统御之才,只是没想到这么熬不住刑……这支义军整整筹备了十年啊!十年生聚,十年激励,瞬间便毁于一旦,唉……”傅眉长叹。
“你……一直在这支义军中?”褚仁疑惑地问道。
傅眉又点点头,“是。自从听了你的话,我便留了心,这支义军时间上和你说的吻合,我便求爹爹让我去帮忙,以便能尽早得到消息,不过我没说自己是爹爹的儿子,也没说自己的真姓名,只说自己是龙门派传人,是爹爹的师侄。”
“你既然猜到了可能是他,为何不阻止爹爹和他联系呢?”
傅眉苦笑摇头:“早在顺治元年,爹爹和宋谦便有来往了。这支义军,和我师父也有关系,很多人都是当时姜瓖起义的旧部,他们自甲申国变就开始各处联络。‘红花开败黑花生[3],黑花单等白花清’,清朝戴红帽,我们便以白帽为志,就像秋霜一般,专打红花。”
这……就是武侠小说中描述的红花会吗?傅山的文集《霜红龛集》这个书名,也是因此而来?但是历史的定局无法更改,红花会也好,天地会也好,三百年并不曾撼动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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