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慌了。
他虽为师严厉,却远没修炼到如日后那般油盐不进。见小姑娘哭的兀自伤心,不觉心软,却又不懂如何哄人,只得眼睁睁在旁看着,束手无措。
“其实……你方才的对答已出乎我意料了。”王衍想了想,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若放在平辈中,你已算出色……是我不好,只想着严师以待……总之……你莫哭了……”
这一段不长的话被他说得时断时续。
姜沅压下心中的情绪,仰起头来,一双刚哭过的眼眸异常明澈:“……当真?”
王衍一转眼正正好对上姜沅的眸子,一怔,才又道:“当真。”
他不知姜沅究竟为何而突然伤感,姜沅当然也不会告诉他。索性错着就错着吧。姜沅咬了咬嘴唇,将桌案上的书简全部收起来,抱在怀里,道:“你不必做低伏小来哄骗我,我自也是不愿当那吴下阿蒙。今日你且听着,我年岁是小些,不如人就是不如人。再等些时日,你且看我。”说完就抱着那一捆书简急急忙忙跑出了书阁,也不顾身后王衍是何反应。
姜沅当然没就这样回去。她在西湘园中找了间房洗净自己的花猫脸,又待心绪平静,才出了园。
书烟在外正等着,一见她出来,便迎上去:“今天的时日倒是不长。”
“上午在族学待得累了,学不成,就早些退了。”姜沅看书烟未察觉她的不对劲,面上不显,心下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事过去几天,王衍始终愧疚不安。惹哭女孩子这种事毕竟是第一次,何况又是他有错在先。可一想到小姑娘抬眼看他时的模样,心下又有些异样。这种感觉是头一次有的,王衍寻摸几时,仍不得解答,索性放在一旁暂时不去想了,只一心道要去给人小姑娘赔礼道歉。
王衍最先把这件事告诉了姜沅的长兄姜允,问他如何是好。姜允一听却笑了起来,只道他家阿沅不会是个心量如此不堪的小女子,或许是正巧遇上了烦心事,借着他出气呢,不必过于介怀。
王衍只得先把这事暂时放下不提,暗地里却思索着要为姜沅备什么好去道歉。两人交际不多,却似乎每次都不尽人意,第一次他害她大病一场,第二次害她大哭一场。如此想着,王衍更觉挫败。
另一边姜沅已将那件丢脸的事可以抛之脑后了。她确实开始用了功,与以往那种不求甚解的勤学不同,而是不断训练自己思辨能力,以求下次见面不必再输得那么惨。
心思完全放在学业上后,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小半月就没了。这天陈氏接了谢府递来的拜帖,陈氏便急忙派人备了薄礼,邀请谢夫人同谢氏女一道来府游玩,时间即定在月末。
要说谢家才是正宗的簪缨世族。姜家现在虽如日中天,不过是没什么积淀的后起之秀。两家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如今谢家竟肯先抛了橄榄枝,姜家焉有不接之礼?且说还要奉为上上宾。
陈氏自得了回信便开始着手准备。先是将自家游园清整一番,该换新的换新,该丢弃的丢弃,连斑驳的匾额都换了两三道。又是打点后厨备好了食材,切忌少样。再是又耳提命面叮嘱了僮仆厮婢妇等一干下人克己守礼。最后待谢氏要来之日,提前告知了诸位门客谨行避让,以防冲撞了贵客。
姜沅头一次见这阵仗还是她阿翁在世时办寿宴而为,可知此次谢氏之行在陈氏心中多有分量。
约定之期的当日,气温已升起,带着易见的暑气。陈氏特意让姜沅寻了姜芷来,毕竟在陈氏心里姜沅近日虽有改观,但顽劣的印象还挥之不去。而这侄女就稳重多了。
一众女眷在照壁前等着。为迎贵客,陈氏特意着姜沅穿得娴静文雅些,月白湖蓝立领中衣,浅粉马面裙,外衬粉蓝缎面撒花褙子。几日不见她身量又拔高了一截,穿上去已显得亭亭玉立。
不多时谢家的马车已行了过来。两家到底是差的大些,光那马车而言已是富丽堂皇非同一般显贵人家。先下来的事谢夫人,随后便是谢氏女谢冰卿。那谢冰卿冰肌玉肤,皓齿星眸,着纯白襦裙浅紫色交领刺绣小褂,有几分空谷幽兰的气质。
陈氏只在浴佛那日远远窥见过一眼,如今近距离一看,当真是赞不绝口。谢夫人也如女儿一般带着一身清雅贵气。二人寒暄一二,谢夫人身后的妇仆便上前来呈上随礼,几个红缎绸面华贵锦盒,不一而足。陈氏心下暗叹。
还有两件则由谢冰卿亲自给予姜家两位妹妹手里。姜芷得了一件白玉凤首笄,玉质滑润,样式精巧。姜沅则得的是一对鎏金兽面白玉镯。两件均用盒子呈上。
陈氏将谢夫人一行人请入花厅坐定,命人一一上了茶盏和应时藤萝饼等一式糕点。谢夫人尝过后,对姜府后厨的手艺很是称赞。
陈氏陪谢夫人说着闲话,姜沅她们用过点心后便告了辞,由姜沅领着前往了姜家的游园。
甫一进园,看到些稀奇景致,谢冰卿即道:“早就听阿芷妹妹说你家的园子怎么好,如今看来,她说得还不及实景一二分。”
姜芷笑道:“姐姐夸就夸,折损我做什么。”
这里的景色姜沅成天看,早已不足为奇,只是笑了笑,并未说什么。她们沿路走了一会儿,便各自觉得累起来。谢毕竟是女儿家,与那日引着王衍游园时又不一样。幸而陈氏心细如尘,早已打点妥当。三人在不愿的亭子里歇息,茶水糕点外带零嘴吃食,一应俱全。
坐着休息好一阵,谢冰卿看着不远处层峦叠翠下露出的房顶,道:“那是何人的住处?”
姜沅扫了一眼,答复道:“原是我兄长姜允住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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