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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大规模的人事调动,简直就是在向天下宣布,司马诚对西北边关势在必得,他不放心楼家人,连自己的皇妹也不放心,必须亲手接管。
天启三年的正月新年,是自嘉峪关攻破、楼定远战死之后的十年以来,这些边关守将们过得最艰难、最寒心的一个新年。
他们不是在为自己的命运寒心。
对这些将领而言,自己无非是调往别道领兵、远离这片土地,带兵打仗的人,本就该服从上令,而且又是升官外调,没什么不满,反而应该叩谢皇恩。
他们寒心的是皇帝对于大长公主的态度。
一个“大长”、一个“定国”的名号,俱是虚衔,哪怕在原有基础上增加六千户食邑,如此就想轻易夺走司马妧现在拥有的一切,还想把她随便下嫁?
皇帝真会做买卖啊。
每年正月的时候,将军府的大宴均是热闹非凡。觥筹交错,喧闹调笑,不分上下,哪怕楼老将军一把年纪,也被属下拉下台跳过胡旋舞。
不过今年,宴会的气氛异常沉闷,哪怕好酒好肉、丝竹伴乐、胡姬跳舞,这些血气方刚、五大三粗的男人们居然看得不看一眼,只顾埋头盯着案桌上的酒壶,无一不是操着酒壶,仿佛不要命似的地往嘴里灌。
那借酒消愁的姿态,好像家里老婆全给自己戴了绿帽子似的。
落在末座的符扬见状,悄悄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心中忐忑。
胸口藏着一封请辞的文书,他再三考虑,已下定决心不要六品的昭武校尉官职,宁愿继续做殿下的小小侍卫长。
收到圣旨后的这些日子,他听同僚议论纷纷,只觉镐京危机四伏,殿下回京后孤立无援,又被迫下嫁,身边不能不带些可信的护卫吧?
符扬本想趁大宴气氛欢乐,趁机向殿下提出请求。谁知往年最热闹的大宴,今年竟然沉闷不堪,室内的气氛比飘着大雪的室外还要僵冷。
“妈的!”
一声“咣当”脆响,田大雷第一个打破沉默。
一句发泄的谩骂,大号的莲花银酒碗被他一把摔到地上,酒浆四溢,惊得跳舞的胡姬们一阵惊慌,纷乱地退下。
“毛没张齐的小子,居然敢和殿下玩兔死狗烹的把戏!打仗那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他娘的以为北狄是那么好打的?西域十六国全是老实乖顺的?没有殿下,他以为会有今日的丝绸商路?啊?”
田大雷的话音落下,厅中回复死寂般的沉默,但是仅仅只持续两秒,又一个武官摔了佩剑,破口大骂:“艹他娘的,皇帝小子问都不问就敢把殿下嫁人?那姓顾的是什么人,你他妈的从头发丝到脚底板,屁配得上殿下!”
周奇端起一杯酒,冷冷道:“陈先生说过,此人不学无术,风流纨绔,身形肥胖。”他抽出腰间匕首,道:“杀之,何如?”
“好主意!”有人将割肉的小银刀往烤猪腿上狠狠一插,好像刺中的是未来驸马的肉一般:“他娘的!老子干掉他,看皇帝还有什么借口召殿下入京!”
姜朔祖问:“杀之不难,若陛下再下赐婚旨意,又当如何?”今天简直太奇怪了,连谨礼慎审的姜都尉都觉此主意并非天方夜谭。
看来未来驸马的小命,在这群纵横沙场多年、杀人如麻的武官面前,真的不算什么。
“有本事再赐婚啊!老子杀了一个,还怕杀第二个?”田大雷整个人忽然兴奋起来,酒意上头,他面色赤红,一脚踏在案桌上,举起长刀扬天呼喝:“谁敢动殿下,老子就杀谁!”
“说得好!”
“杀他娘的!”
“杀他娘的!”
忽然间,大厅里刀光一片,兵器出鞘,喊杀阵阵,从沉闷冰冷的严冬到头脑过热的盛夏,只经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坐在首席的楼重,望着下头群情激奋的将领们,并不出言阻止。
他伸手,亲自递了一杯酒给身侧的外孙女:“妧妧,你若不想嫁,外祖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请陛下收回圣旨。”
十年前,在抗击北狄战役中伤了筋骨根本的楼重已不能再带兵打仗,他盯着这个代替自己守卫西北十年的外孙女,老而浑浊的两只眼睛里射出锐利的两点寒光,幽暗,坚定,慑人,显示出老人内心对于这道赐婚的极度不满。
司马妧摇了摇头,她接过那杯酒,却没有喝。
反而拿起案桌上的夜光琉璃壶,为楼重斟了一杯来自西域的葡萄美酒。
沙哑的、悠扬的歌声在喧闹的厅中轻轻唱了开来。
“金杯银杯斟满酒,双手举过头……”
歌声一起,堂中倏地一静。
“炒面奶茶手抓肉,今天喝个够……”
司马妧走下台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停驻在她身上。她手持夜光琉璃壶,亲自为每一个武官的酒杯里倒了满满的、泛着琥珀光泽、醇香醉人的葡萄美酒。
“朋友朋友请你尝尝,这酒纯真,这酒绵厚。
这酒纯真,这酒绵厚!
在这富饶的草原上,共度春秋……”
悠扬愉快的旋律,这是一首河西走廊上流传甚广的一首待客歌谣,在座的每一个人少时、甚至幼年时期便耳熟能详,每一个人都会唱。
有人放下武器,情不自禁地应和起她的歌声。
司马妧的嗓音并不好听,长年带兵作战需要的高音量损坏了她的嗓子,哑而低,仿佛是戈壁滩上的沙石滚过喉咙,带着极为特殊的分明质感。
连末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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