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萦只是点头,心中却是其他动作。
    二娘对她很好,比对封薇还好。
    这是封蔷常说的一句话,而当下摆在温萦眼见的事实,也的确如此。
    ——封二夫人,她是想要尽自己所能,弥补一下封蔷从小失去的母爱吧?
    可惜了。
    封蔷打心底里对母亲的怀恋和依赖,并没有因为封二夫人的存在而减少半分。
    只是为了不辜负二娘一腔好意,她从来都忍在心里。在这一层里,因着同病相怜,他便更能与她共情。
    真是辛苦你了,真是个傻姑娘。
    茶禅苑整个儿也没有多大,但胜在构筑精巧完美,一方一寸都利用到位。粉墙黛瓦过后是小桥流水,石板路边一畦又一畦药田,不让长长一条路显得单调。
    正因如此,小小一处院子很快就全逛完了,只叫人觉得充实完美。
    “那是什么?”转回来茶禅一味的路上,温萦指着来时没看见的一处小矮房道。
    封蔷嫌弃地循着看了一眼,摇头道:“那是我二娘养的怂包鹌鹑们。”
    鹌鹑……
    见过富人家熬鹰的,溜百灵鸟的,也有像封霸天那样不走寻常路弄来只孔雀当花瓶赏的。
    至于这养鹌鹑的,温萦还真是头一回见。
    “这小家伙们胆子小,不爱叫,我养着也省心。不像你爹似的,每日只管奴才似的伺候那只孔雀,开不开屏,还是人家鸟儿自己心里说了算!”
    她说着,嗤笑一声。
    既然提到封霸天此人,当然便免不了又道:“等你爹跟你二哥回来,温小哥也要去见一见的,否则他什么日子发起毛病,要从你这挑错处就不好了。”
    “那是自然。”封蔷点点头,只觉得这实属应该。
    她本就打算把温萦介绍给每一个家人认识,亲爹更是少不了的。
    只不过亲爹这个麻烦的角色想想就让人头疼,他为什么就不能再外边呆着,永远都别回来了?
    “燕射之礼的事情,是一定不能落下的,你也知道了?”
    说起燕射之礼,封蔷脸色不大好看。
    最初的时候,封霸天兴致勃勃地开始筹划这么件事,封蔷是拒绝的。
    ——因为封蔷知道,自己在武林中名声并不算好。
    会有人来,基本上也不是真的祝贺她“荣登”少主之位,大多还是想要看看恶名远扬的封四刀是什么样一个凶煞人物,然后推测一下她继承家主之位以后,会把封氏糟践成个什么熊样儿。
    被当成聚众饮宴作乐的幌子,肯定还少不了引弓舞剑地供人取乐,最后还要被不怀好意的人编排一番。
    但那毕竟是以她为主角的一个日子,所以再怎么愤恨不满,打人是不行的,拔刀也是不可以的,大开杀戒是更不可能的。
    真是想想就觉得胸口憋涨。
    只怕,自己还没命活到真正当上家主的那天,就在射礼上被气得当空一口凌霄血,就此一命呜呼,英年早逝了。
    然而封霸天似乎并没有把闺女的意见太当回事,只管自顾自地广发请柬。
    父亲这般热情难却,根本没法子阻止。
    封蔷便只好断了这个念头,改成出去避避风头,顺带着找找温萦,说不定等封霸天快死的时候才回来也没准。
    无奈老天爷不肯作美,之前多少年都训不见人影的温萦,他恰恰出现在了这个时候。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喜悦难以自持,再加上其中那许多曲折,也不是一眼就能道尽的。
    总而言之,既然好容易才找到的温萦,又有什么道理不好好将他安置回家呢?
    纵使封蔷千万般的不愿,如今既然回来了,自然就不好再走。如此,前头的路是刀山还是火海,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一上了。
    于是封蔷艰难道:“知道。”
    “你没忘了就好,这次可不许再跑,若还留不住你,你爹是要把麻烦归到我头上来的。”
    封二夫人见她点头,很是欣慰的样子。她刮了刮封蔷高挺的鼻梁,“小丫头,射礼之后,你可真该长大了。”
    “哦……”
    低头嗫嚅着,不情不愿。果然还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射礼之后就能长大么?
    温萦觉得不大一定。
    也罢也罢。
    ——不过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耍两下刀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封蔷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