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月华城里并不安稳,几日里,就莫名死了几位朝廷官员,新皇震怒。
萧央本来受命,配合刑部在城中追查刺客的行踪的,他本也兢兢业业,可今日却有些神思恍惚。
对于年轻的后辈,愿意提携的长者是有的,可有更多的时候,总不乏吹毛求疵的同僚,比如,此时的刑部的张侍郎就皱着眉头,问:“萧三爷可是最近过于劳累,倘若实在受不住,不如回去休息,想来皇上亦能体谅。”
此话说得没什么问题,单让谁摘录了出来,怕也只能感受到张侍郎对咱们萧三爷的一片拳拳关爱之情,可是那语气,却有颇有些不愉,有几分酸意,隐隐还带了三分刻薄在里面。
若因此说张侍郎对萧央这个人有什么不满,倒也说不上,实在是最近的案子让人烦忧罢了。怎么个烦忧呢?真是说起来都嫌麻烦的:
今年的四月,先是翰林院里死了一个四品的编修,这编修姓李,年纪不大,三月里才庆了生,刚满二十七岁,所谓风华正茂,然后仵作验了尸,兼御医查看,却证实是操劳过度,忧思过重而死。
好吧,即便是年纪轻轻的,这个死法显得冤枉了一些,可这其实也算不上是个案子,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疑点的话,就是当时卷宗里记载,验看此人尸身的时候,发髻上簪了一朵桃花,显得十分突兀。
当时,所有的人都百思不得其解,四月月华城的桃花都已经凋零,宁安寺的桃花林也早已一片郁郁葱葱了。虽说富贵人家的暖房里的花匠,大多有延长或者改变花期的办法,只是,养桃花的,也实在是少,除非是勾栏院里,因为桃花的确有几分风流韵味。所以,有人就暗自揣测这李姓编修的“操劳过度,忧思过重”的死因有些耐人寻味罢了。
后来是五月,天气渐渐炎热,映月湖上的游船就三三两两热闹起来,可月半的时候,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有人死在了湖上的画舫上。
这回死的,是御史台的程远,其貌不扬,脾气却十分执拗。对了,当年写第一封奏折弹劾东宫太子携商女赏花的二愣子,就是他。所以这人平时挺忠正耿直的性子,素来没有什么风月之事。
据说那一日,他本来是和三五好友一起去映月湖畔的朱子祠里瞻阅旧四书孤本的,过后又和几位朋友在映月湖畔小酌了几杯,再后来暮色四合,朋友们也都拱手各自散了,却不知为何程御史却上胭脂楼蝶香姑娘的画舫,两人一夜“情浓”,翌日蝶香姑娘醒来,便看见程御史死在了身畔。
当日跟着程御史伺候的,叫鱼儿的小厮莫名不见了踪影。
蝶香姑娘的供词是:程御史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当时还遮遮掩掩的,想来应该是怕被人撞见吧;还说自己姓袁,应该也是为藏掖身份吧。人家蝶香姑娘见过这样的官爷也多了,所以见惯不惊,且知道越是这样的人,巴结好了,自然赏钱也更加可观的,因此她当晚可是打叠了十二分的精神来伺候的。
先前自然是风雅的,弹了琴,唱了曲儿,还与恩客对了三副关于月的对子,似乎还吟了李青莲的“花间一壶酒”……再后来,蝶香姑娘就用了浑身解数——眉间上的风流,手指尖的意趣,还有口舌上的“纠缠”……
“当时程大人是好好的,特有大丈夫之风,所以蝶香是真真动了情的,那晚睡得就有些沉,谁知道,第二日醒来,身边的人就冰冷了呢?人家大夫说是“马上疯”,大人啊,这是病,程大人的死和奴家可是毫不相干啊……”
蝶香自然是委屈的,进了牢房没几日就被磋磨得脱了形,早不复当日映月湖上沉鱼落雁之姿,她仍生生咬死自己无辜,且明明白白告诉审案子的说,程大人发髻上的桃花与胭脂楼无关——胭脂楼虽说也养些花期晚的桃花,却是专用来做独门的桃花胭脂的,谁没得拿出来簪发呢?一会儿就蔫儿巴拉,哪里有珠玉好看?
是的,又是簪在发髻上桃花。
所以,前面李编修的家人也琢磨出味了,恐怕“桃花”不过是障眼法,这两位大人,分明是让人给害死的!如此一想,他们索性与程御史家里商量着,击鼓鸣冤,一纸诉状告到了京兆府尹那里。
可是京兆府那起子废物查了许久,眉目全无。
然后刑部就接手继续来查。不知是刑部倒霉还是怎的,刚接了案子,月华城里就有流言传得风风雨雨:说此事和当今圣上有关!因为那李编修原是当年太子宫里的记注官,太子继位之后,才入翰林院的。
单因为此,就给刑部施压,让往皇上那里去查,这岂不是混账吗?刑部的周尚书气得胡子都白了半边。
月华城里的京官,第一次觉得老百姓言论过于自由,也是麻烦事儿。
却原来夕月盛世,民间富庶,月华城里的老百姓们喝了茶,喝了酒都是要听书的。这说书的嘴都赛刀子,听得只字片语的流言,都能演绎出一部跌宕起伏的大剧来,上到天子,下到小吏,他们都敢随便改个姓名编成故事说出去,倘若不大敏感的,名字也不改就敢说得满城风雨。
老百姓听了书,有不平之处是要骂娘的。这等骂娘即便嚣张些,依照夕月的律法来讲,却竟也是不犯法的。不但不犯法,若是那个做官的被骂得厉害,恐怕还得上折子自辩,这自辩的折子若是被认可了,就贴张告示,告知百姓,百姓看了兴许就不骂了。若是这自辩越辩越糊涂,也不是没有做官的反把自己个儿给辩进大牢里去的。
就是皇上被骂得狠了,也得下一道罪己诏,批评批评自己最近做得不妥当的事情。不过,这骂皇上的,还骂得这么敏感的,实在是百年不遇一回罢了。偏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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