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闻听皇后娘娘金口玉言迎春日后“花落谁家”便忍不住心下一颤。虽然迎春还小, 皇后娘娘之语可为一句戏言。只是堂堂皇家哪来戏言?皇后娘娘再看似无心的一句话也会被有心人翻来覆去倒腾琢磨无数遍,没事也能翻出花, 何况这般意有所指之语。
本来迎春身为庶女,身份所限, 趁其才名、德名远播时为其择一门良配无可厚非。只是贾母对荣国府当下境况深有自知之明,贾政、王夫人夫妻对元春的打算也是昭然若揭。贾代善还在时,有他把控着, 王夫人攀龙附凤的心思不敢丝毫流露。贾代善亡故后, 贾政也无爵位在身,心高气傲的王夫人可不就要在宝贝女儿身上打主意!
也赶巧贾代善亡故,元春需要守孝,一打岔便耽误三年。起初王夫人心气仍高, 一般人家有意相看她一概不理。直到元春眼瞅着及笄仍未定有婚盟, 迎春却扶摇直上,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王夫人心中焦急,仓促之下才导演了元春及笄礼时那场为迎春作嫁衣裳的闹剧。
因此, 昨日闻听宣召后,贾母故意当着贾政父子的面儿质问贾赦是否有意送女入宫。贾赦的回答也直白, 就差没明说他做不出那等卖女求荣之事。凭借荣国府目前境况,还犯不上低三下四送娇花嫩柳一般的女儿进宫平白熬煎,少女成婆,老死深宫中。
贾母从来怜贫惜弱,又怎会不心疼自家孙女?迎春聪明伶俐,元春也是打小乖巧可爱, 两个孙女都是贾母看着长大,哪个没有好归宿都不是贾母所愿。
一入侯门深似海,皇家远胜公侯门,又岂是易与?贾母有心提点贾政,奈何政老爷榆木疙瘩,全未听懂。
迎春听闻皇后娘娘调笑之语,只低垂臻首,面上波澜不兴,心下却如惊涛骇浪一般。她的年龄,自然不能入宫为妃。她的身份,作王子正妃却又高攀。侧妃做小?绝非迎春所愿!
何况,迎春一时只顾思量自己终身幸福,贾母却想得更深一层。自从迎春扬名,各家做客宴请的帖子雪花般飞来。贾母虽不大出门,消息却远较先前灵通。
那位亲王积劳成疾,渐呈不治之相。圣上悲痛万分,擢太医院使任亲王副手,另外仍命太医们日夜驻守亲王府。千年老参、百年灵芝,各式各样的珍惜药材流水似的成箱成箱从皇宫大内运往亲王府邸。那位爷的病情却始终不见好转。圣上无奈,亲自登上天坛祭天祈福。
可惜,人力不能胜天,生死有命。贾母听说,那位爷如今只是靠老参吊着最后一口气,圣上兄弟情深,死活不愿意撒手。不过一二日的工夫,只怕那位爷便要一命呜呼。
届时,圣上失去左右手,前朝沉渣泛起。圣上虽春秋鼎盛,却于政事上格外勤勉,不说事必躬亲,也算大权总揽。积年累月下来,身子早被掏空虚。膀臂既失,儿子们也均长成,眼见着要重蹈覆辙,皇上、皇后怎会事先没有准备、应对?
之前那场弥天大祸,有贾代善做主护航掌舵,贾府总算没有卷入漩涡,勉强全身而退。如今可不一样。贾赦、贾政兄弟没有一个可以扛住事的,再卷入一次夺嫡之争,贾府抄家夺爵只怕近在眼前。
山雨欲来风满楼。贾母昨夜将这些事前前后后颠来倒去思量了多少遍,终于打定尽早抽身、袖手旁观的主意。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皇后娘娘一句话荣国府就将再次卷入漩涡中心。迎春虽小出嫁可以是十年以后,但是亲事今日便可定下。皇后娘娘虽无亲生儿子,但皇后娘家势力庞大,家族枝繁叶茂,不知有多少适龄子侄。
哪怕皇后娘娘今日什么话也不说,她只需略略透个口风,在座诸人都是见证,便相当于她在迎春身上做了标记。除非她不要,第二个人再想打迎春主意都要先掂量掂量她的心意。
荣国府也算家大业大,一旦站队,再不能轻易转换门庭。性命攸关的大事贾母也不敢擅言专断。
只是,皇后娘娘问话,谁人敢不回答。贾母脑中思绪纷乱,嘴上却赶忙应道:“迎春蒲柳之姿,不敢当皇后娘娘赞誉。”贾母有心再说些什么,只是话儿在舌尖转了又转,始终无法出口。
正巧,皇后娘娘下手一人接口道:“国公夫人太谦虚了!二小姐心善才高,若非我这儿媳才刚有孕,不知男女。咱们家怕是要早早咬定这门亲,腆着脸和国公府做亲家呢!”
贾母今日入宫觐见思前想后时刻紧张无比,自打落座除了注意到面对面坐着的两人乃北静太妃婆媳外,旁人并不敢多看一眼。迎春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只略略偷窥了一下皇后娘娘,旁坐何人均不知晓。
贾母闻言回望,赶忙笑答道:“怡亲王妃可莫折煞老身。敝府小门小户,迎春更是个野丫头,怎敢与亲王府攀亲?”
迎春也随声转头望去,这一看便惊呆了。迎春并不认识开口说话的怡亲王妃,可是怡亲王妃背后所站之人迎春却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元春及笄礼上宛平郡主请自己为她把脉的华服丽人。
彼时华服丽人正身怀六甲,却煞气直透华盖,面色异常,贴身闻去胸腹间更隐有麝香味道。迎春把脉后惊诧莫名,本欲和宛平郡主细说分明却被桂姨等人前来送匾耽搁。
临散席前,迎春还专门拉着宛平郡主的手去到无人处,旁敲侧击告诉宛平郡主要为华服丽人请“合适”的大夫好好诊脉。宛平郡主含笑抚摸迎春发顶,直夸“迎春是个好孩子”!
之后,迎春再未见过华服丽人。却不成想今日在皇后娘娘宫中相见,且看其穿着打扮竟比北静王妃也不差毫分。
原来华服丽人乃先皇孙媳,正经的亲王世子妃连氏。只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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