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人第一次见到北梁皇帝。
皇帝年老而衰弱, 但看面相, 年轻时也应当是个英俊的男人。这整座大殿里只有他一人,但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惊慌,反而十分平静。
商宁见到这副情形便不由得有些警惕, 即将被逼宫之人还能如此平静,必定是还留有什么后手。
皇帝有些浑浊的目光看向了先前闯进来的人。
只有两个, 还都是年轻人。
连面容都有些隐隐的熟悉。
“故人之子。”
高台上的皇帝骤然出声, 声音里还带着些许怀念。他这一生, 灭过许多国家,杀过无数人。很多或直接或间接死于他手下的人他基本都不记得了, 唯二两个让他印象深刻的人,他们的后代此时也找到了自己所在的大殿内。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世事轮回。
皇帝的眼睛不大行了,他眯起眼看了看左边那个剑眉星目的年轻人。如果他没有记错, 这位应该就是十六年前死于他剑下的那位南楚皇帝的遗腹子了。同样是子嗣, 他的皇子们个个没用, 如今也全都跑光了。那死了的人却有个好儿子, 在他的精心谋划下不但没死成, 还健健康康地活了下来,起兵造反, 逼宫到了他面前, 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带着将领和军队。
皇帝老了, 身体衰弱, 本身就不大喜欢想太复杂的事。到了如今这个境地, 更是直接放弃了思考方才的问题, 反正不管对方带不带,他今天也跑不出这个皇宫了。
皇帝把目光转向了右边的那一位年轻人。对方长得很美,或许用美来形容一个成年的男人并不妥当,但他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词汇来了。这样出众的相貌,让皇帝很快就想起他的身份,云逸之子。说来其实他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见过这个年轻人一面,只是对方那时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小婴儿,他的父亲那时同他现在一样大,一样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皇帝当年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一眼惊艳。他虽然毫不留情地灭了云国,抢夺了神阳谱,但根本没有对云国皇室出手的打算。
可惜大约美的人,性子也烈,又或许那位云国的皇子从自己的眼睛里看出了点什么,总之他没给自己一个好脸色,落在自己手中就同他的父皇母后一样自尽了。他的妹妹跑走了,但是皇帝没有去追。他抱着怀里染血的人,难得软了一回心肠,又想着对方只是一个女流,便没有再去找寻。
皇帝此时无比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看来当初放走的那个女人好好养大了这个孩子,这才让他今日有了再次被惊艳的机会。
商宁等了好一会儿,既没有等到这位皇帝再次出声,也没有等来所谓的后手。江烟见高台之上的皇帝一直瞧着自己,目光中带着一种不甚明显的炽热。他觉得有些别扭,但是对方又什么都没做,他就只好避开对方的目光,转头去问商宁道:“师弟,你现在有什么想做的吗?”
商宁摇摇头。
虽然他或许曾经被这位皇帝下过狠手,他的养父与母亲也间接因此而死。但他也起兵破了这皇宫,他师兄的爹娘也要找这皇帝复仇,他就没有必要非要亲手杀死对方,因为只要自己也参与进这整场行动之中,那么这最后复仇的结果中也就有自己的一份,他只需要好好看住这个皇帝,别让他跑了就成。
更何况,商宁转过身去看着江烟,如果自己没有遭遇先前的那一切,那他很有可能永远也遇不上他师兄,也不可能和他师兄像这样在一起了。
江烟倒没注意到商宁的神色,他听完他师弟的话后只觉得他俩有点傻。明明应该中途才登场的人竟然过来的最早,他俩又都没有要杀皇帝的想法,那接下来他俩该怎么办,就在这和皇帝大眼瞪小眼,防止他逃跑吗?
好在他并没有纠结多久,因为很快地,一个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呦,没想到两个小子倒是跑得最快。”
这声音有点粗粝,懒懒散散的,十分熟悉。江烟和商宁两人回头一看,果然来的人是之前说要同他们一起进汴京的燕行。不过今日的燕行变化很大,他不再形容落拓,胡子拉碴,而是梳好了头发,收拾了面容,连身上的衣服都换了一身,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干净利落许多。
看着对面江烟和商宁两人惊讶的眼神,燕行有些赧然。不过他很快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要和以前不一样。”
江烟:“……”
江烟觉得他要是皇帝,现在可能死也要拉着燕行垫背。
然而皇帝没有,他只是像之前一样,用一种叹息一般的声音道:“燕行。”
燕行转过头去,用一种老朋友久别重逢的语气道:“你老了。”
皇帝叹道:“是的,你也老了,我们都老了。”
他对燕行的印象自然也还停留在二十多年前的一面之缘上,当时对方与别人合作,突破重重包围,明明有机会可以杀他,却在最后关头放弃了。
他也因此对当时那个面向稚嫩,却一身狂傲之气,武功不凡的少年印象深刻。可惜时光荏苒,转眼间,燕行都已经四十岁,对方刚走进来的时候他眼生得厉害,要不是底下年轻人的一句“燕行”,他根本就没有从这个双目下垂,两颊凹陷的中年男人身上看到一点当年意气风发的英俊少年的影子。
皇帝想,若不是自己坐在这高台的龙椅上,燕行必定也不会认出他。
毕竟他们都老了。
皇帝道:“你来做什么?”
燕行走上前道:“来看看你,看看当年我放弃刺杀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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