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丧尸咬他,没有把头拧下来吓唬他,也没有吸食他的精气和血肉。第二天早起,那个冰冷的人从地铺上醒过来,只扶着腰发了会儿呆,就恢复如常了。
像平常那样没精打采,百无聊赖,仿佛除了睡觉和发呆,没什么在意的事,没什么在意的人,一切都爱答不理,完全封闭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一度让叶繁深深怀疑,头天晚上那么乖巧是不是他的臆想?或者说,是别的人格乱入?那一挥手把他打飞出去的事,那人还记不记得?
叶繁不明白,也不接受。他不接受世上有鬼神的存在。
原森也不明白。他和黄大仙坐在熙熙攘攘的夜市边,喝着沁凉的啤酒,吃着烟熏火燎的烤肉,愁眉苦脸地说,“叶大哥为什么要躲着我呢?我是为他好呀!”
黄大仙吸着烧烤缭绕的香气,飘飘欲仙地说,“你死了这条心吧,小繁是钢铁直男,掰不弯的。”
“不是要掰弯,是要弄明白!”原森第无数次强调,“那天死小鬼是要杀了叶大哥的,但平地刮起一阵鬼风把叶大哥给救了,我得知道那是谁!”
“你管他是谁,救了小繁,说明是好鬼。”
“鬼就是鬼,你看看叶大哥身上黑气缭绕,时间久了,可能会挂。”
“不会吧,你不是说小繁八字硬得很,专挂别人?”黄大仙突然也认真起来。
“八字虽然硬,但真遇上什么厉害玩意儿,就难讲了。”
“我胆小,你别老吓唬我。”黄大仙抓起一只油亮喷香的大鸡腿,左右开弓、虎虎生风,直吃得肉沫横飞、汁水横流:“何况,既然是救过小繁,我就觉得小繁没啥危险。你看那聊斋里头,不都是好鬼好妖嘛。”
“那还有画皮呢?鬼就是鬼!”原森一脸较真。
黄大仙被逗乐了,“哟呵,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还有当法海的潜质啊!”
“……不行,叶大哥家住哪儿?我得亲自拜访拜访。”原森说着,叹口气,无奈地看着黄大仙,“大壮哥,你头上还缠着纱布呢,能少点垃圾食品吗?”
黄大仙抚着肚子哈哈一笑,“人生在世不称意,不如低头撸两串!说不定啥时候就挂了,还是趁着能吃两口就多吃两口吧。”
李禤歪在床上发呆。以前在地府的时候,到处都是昏昏暗暗的,他往往一闭眼、再一睁眼就是几年后了,没想到才来人间没几天,他就有点失眠。
最近都没怎么好好睡。白天的时候,那个莫名其妙的人在家里,不时会来房间看他一眼,虽然不出声打扰,但他还是能察觉。晚上虽然只有他自己,但方圆十里内经过的小妖小怪和小鬼们,他都能感觉到。总而言之,这人间烟火气息浓重,实在太难睡了。
忽然,四周毫无征兆地寂静下来,黑暗变得十分厚重,路过的小妖怪们和浮游的灵体们也都悄无声息隐藏了踪迹。本来还隐约可闻的汽车声和人声,彻底消失。没多久,远处传来“叮铃”一声,响声清越空灵,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叮铃”声第二次响起,已经近在眼前了。
“咚、咚、咚”,卧室窗户外,传来轻轻地敲打声。
李禤懒洋洋坐起身,手支在腿上,慢吞吞打了个呵欠。
“老鬼大人,奉阎君之命,给您送床来了。”窗外的声音,甜蜜而纤细,十分悦耳。
“哦。”李禤应了声。卧室内月光一闪,四名妙龄少女已经抬着一张青铜材质的架子床来到了李禤面前。
四名少女长着一模一样的漂亮脸蛋,头戴粉色绒毛兔子耳饰,身穿粉色兔子装,俏生生往那里一站,可爱又性感,她们同时放下手中抬着的床脚,齐齐看向李禤,甜声问:“老鬼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李禤只知道这四只兔妖是那阎君的仆人——据说这位新任阎君十分怕鬼,到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辞退了前任阎君留下的所有鬼仆,全换成他自己挑选的小妖怪。当然,全是花容月貌的女性小妖,另外小妖们穿什么衣服、做什么打扮、撒什么娇,也都由这位号称“花孔雀”的骚包阎君亲自拟定。
其他的,李禤也就不太了解了。但见这张足有两米宽的大铜床,纹饰精美,造型华贵,在月光下仿佛升腾着莹莹仙气,一看即非凡物。正是阎君超豪华卧房里那张不世出的床具。李禤常去那里睡觉,所以对这张床再熟悉不过。
只是,此刻看见这张床,李禤并不满意,他一拂袖,已坐在了那张床上,然后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抬走。”
四名兔女郎、四双眼睛,同时看着李禤,眨巴眨巴眼,一脸不解,“为何?”
李禤侧身横卧,不解释。兔女郎们彼此看了一眼,互相点了一点头,便同时抬起了大铜床。“叮铃”一声,四人连同床和床上的李禤,一起消失在月光下。人烟声嚣、红尘俗世瞬间回到了这间冷清的小院儿。
黑猫不敢靠近,只能在远处“喵呜”地叫唤一声。
就在这张大青铜床被送往现世时,位于地府中心的,一栋三层高的、西班牙风格别墅里,传出一声痛彻心扉地惊呼:“我的床呢!我的‘冯·玛格丽特’西班牙风格大铜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