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医馆修得古朴典雅, 此时天色虽晚, 来往的人仍络绎不绝。而且出入的人,既有高贵如煦王,也有平凡的寻常百姓。医馆内的人瞧见煦王,又瞧见他身侧的銮铃, 虽有惊愕,但还算镇定,不慌不忙把他们引入内堂。
銮铃心中虽然不解, 却也不说话, 只温顺地跟在煦王身旁。他们坐了片刻,方有一个老大夫从外面快步而入,向煦王道:“让王爷久等了。”
“是本王来的突然。”煦王温雅一笑, 笑得好看而寻常, 又成了平日模样。那老大夫恭敬道:“不知王爷是哪里不适?”
“不是本王。”煦王转眸看一眼銮铃, 温和道:“是本王的王妃近日身子不适,本王特带她来瞧瞧。”
“王妃?”那老大夫猛然一惊,快速看了眼銮铃。銮铃坐下之后便随意地四处打量, 闻言亦是一怔,但她神情淡静, 随即微垂了眼, 没有出声。
那老大夫自是不敢怠慢, 他行医多年,一看銮铃的脸色便知銮铃身上有虚寒之症。天气很热,可銮铃穿的很厚, 那大夫的手触到她腕间的肌肤,竟冰凉如冷玉,身上不由打了个颤。
銮铃一脸淡漠,眸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幅妙手回春图上。
煦王不做声望着那大夫。那大夫手指搭在銮铃腕间,忽而轻轻一跳,他吃惊地张大了眼,小心地看向煦王。
“如何?”煦王轻问出声。
“这……”那大夫忙站起身,退开两步,向煦王恭敬道:“恭喜王爷,王妃这是有喜了。”
銮铃闻言如遭雷击,她身子一僵,艰难地转头看向那大夫,涩声道:“你说什么?”
“恭喜王妃,您有喜了。”那大夫不敢隐瞒,也不敢怠慢銮铃,忙不迭道:“正好两个月半,胎像虽不稳,但只要按着老夫的方子悉心调理,定然无碍。”
銮铃猛然站起身,死死盯着那老大夫:“你说什么?”
那老大夫被銮铃看的云里雾里,头上冒出冷汗,他看一眼煦王,方硬着头道:“王妃有何不明白之处?”
煦王走上前,轻轻揽过銮铃,朝那老大夫温和道:“她是有些太高兴了。你开方子去吧。”
銮铃却是回不过神,整个苍白的脸上有一种莫名的亢奋,她眼见那大夫出去,便要提步追上去问个清楚明白。煦王落在她肩上的手一紧,皱眉道:“你都听到了?”
“……我不明白……”銮铃摇头,死死盯着煦王,沉寂的眼中透出一股奇异的光彩,是惊喜,是震撼,是激动,是迷惘,她用手揪住狂跳的心口,艰难道:“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煦王却是双手抓住銮铃瘦弱的肩膀,低眸注视着她,一字一字认真道:“你的孩子还在。”
銮铃又一震,傻傻瞪着煦王,眼中渐渐有了水光,她哽咽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的孩子还在。”煦王又道。
“我不信。”銮铃摇头,脸色惨白,她抬手就要把煦王推开,却被煦王紧紧抱住。
“我不信!”銮铃挣扎,有一种绝望的亢奋。
煦王愈发用力把她箍住,皱眉只道:“你的孩子还在。”
銮铃挣扎,煦王只是一遍一遍重复这句话。夏夜的风徐徐吹入,这屋子里有一股特殊的药香,把人的心缓缓浸透。
“……我不信。”銮铃挣扎许久,最后反手抓住煦王的衣袖,虚软地哭倒在他怀里:“我不信,不信……”
那大夫写好方子,取了药进来,见到这情形,吓得不敢动弹。侯在角落的流楚悄然闪出,他把药拿走,命那大夫出去。
銮铃心力交瘁,原本压抑着的低泣慢慢变大,变成扯着煦王的嚎啕大哭。她好恨,恨她自己,恨这个世上每个人;她无助,每天睡着醒来都在想谁能帮帮她,谁来救救她的孩子!
煦王只是抱着她不说话,听着她的哭声,面上神情渐渐绝望,他的心也要碎了。他们回来已是深夜,銮铃一身泪痕昏睡在煦王怀里。不仅紫岚紫蜜等的着急,连萧悟和木媌也都在。
萧悟火大,他上前一把就要抱过銮铃,煦王堪堪避开,皱眉道:“你干什么?”
“我要带她走。”萧悟冷冷盯着煦王。
“那要看她跟不跟你走。”煦王眸光也微冷,他不等萧悟再张口,已绕开萧悟,抱着銮铃进了寝殿,淡淡抛下一句:“要走也等她醒来再说。”
第二日,那惯常为銮铃诊脉的大夫惯常来诊脉。他诊完脉,忽而听到帐子里銮铃的问话声:“孩子如何?”那大夫神情一滞,忙地在床前跪下,汗涔涔道:“尚好。”
銮铃拉开帐子,盯着那大夫,又问:“那天你给我喝的不是堕胎药?”
“王爷早吩咐过,不论王妃怎么说,这孩子是一定要保住的。老夫无奈之下,所以只能换了副安胎药给王妃。”这大夫说话间,已把銮铃称作了“王妃”。
听了他这话,銮铃身上一软,不知舒了口气,还是仍然不能相信,便坐着出神。
那大夫又道:“王爷十分想要这孩子,王妃若有苦楚,不妨和王爷说明白,若王爷开口,老夫断然不敢迟疑。”顿了顿,他神情郑重起来:“然,若要留下这孩子,王妃需好生吃饭,好生吃药,好生休息,不可再胡思乱想。这样孩子才能好。”
銮铃只是望着远处的天空,一句话不说。
晚间,煦王携萧悟来看銮铃,銮铃下了床,正乖乖坐在桌旁吃饭。瞧见他们,她放下筷子,面上有了一丝淡淡笑意,虽然淡极,几乎不可分辨,但他二人还是极快捕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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