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自寻死路,不外乎如江南四大书院那般, 被自家人怂恿做了出头鸟。
这些年轻的士子满心以为江南气势如故, 风骨仍旧, 但残酷的事实却是, 远在中枢的顾首辅因他们的莽撞之举获罪宫闱,惊吓之下重病垂危。就连科举舞弊案中唯一愿意为他们洗刷冤屈的总督府也在这道檄文流出两江之际就撇弃了这群意气用事,不知死活的酸腐文生。
赵怀珏当机立断,重军包围四大书院,将涉事的所有士子下狱羁押,不惜严刑拷打,也要揪出背后那阴谋鬼祟之人。
江南六道动手之前就预料到朝廷不会善罢甘休, 四大书院里面囊括了不少自家子侄, 他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宁愿破釜沉舟也不会让湖湘那帮杂碎抓到首辅党的把柄。
但其余二百六十余道大小士族却不愿被江南借势,他们与赵太师博弈,求的无非是一世安稳富贵,门阀根基不灭, 两江那些人却不然, 他们惯以争权夺利为喜好,即使党争连番失利,仍死守着内阁三张席位,这首辅从申士燮传到顾椿,不过是两江左手换右手,戏耍天下仕子的把戏而已。
孝宗之前关内士族实力何等雄厚, 孟家辉煌之时,压得沈苏六姓唯唯诺诺,若非孟璋离奇“身故”,江南不会蹿得那么猛,四十年过去了,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江南的骄纵与目中无人日渐滋长,眼下他们竟厚颜无耻到越俎代庖,在士族存亡的紧要关头狠狠阴了所有人一把。
士族攻讦少帝失德只是手段,仅止于纸上谈兵,但江南发出的檄文却如蒙头一棍,把所有人往火坑里撵,官场中稍有点眼色的人都明白,少帝不过是只纸老虎,无足轻重,但其身后立着的太师却是深海冰渊,触之者死!
太原士族近些年在京中愈发得用,卢沛良未曾想门下竟出了一群随大流的蠢货,他急信山东,几乎把所有留守的门生故旧骂得狗血喷头,这种时候,谁出头谁倒霉,太原风头正茂,何必做他人手中刀,听话的赶紧上折子与江南那些疯子撇清关系,纵是上前踩两脚也不怕,就怕这群不识时务的小子们畏缩不前,最后白白被人裹挟成炮灰,坏了他们太原士族的大好前程。至于那些顽固不化的,哼,卢阁老正好拿来做人情,在太师面前将自己摘出来。
士族重财不假,但如两江那般丧心病狂的还真是少数,土地兼并,掀开表面那层遮羞布,实际上就是掠民,士族好名,非迫不得已不会做得太过分。江南这种病态的民生起源于真宗羸弱的皇权,两江大姓侵及中枢,君王自顾不暇,只能任其往底层剥削。
但如今偌大一个内阁已经被赵太师打得七零八落,张焘吊着一口气,随时都会仙去,一旦他卒在任上,江南仅剩的两位实权巨擘便会自斩其一,章春民被赵怀珏死死压在两江,他可没一对翅膀能飞回京城去接掌大局,当然,赵太师对兵部势在必得,又岂容他人窥伺。
湖湘一早准备好了继任人选,河南总督董臻贤名传颂于世,朝野人望通达,已被太师红签调回京师,有定国公世子的襄助,这位如今已是兵部的堂首,只等着张焘身故,便即刻登堂入阁。
在眼下这一触即发的紧张局面中,每个人的神经都在紧绷着,江南六道使出的这套昏招惹得众士族齐齐翻脸,你不仁,休怪他不义,两江非要把大家往火山口赶,那大家就齐心协力先将其捅死。
太原号令,陇西附议,朝野上下对江南叛逆言论深恶痛绝,纷纷上奏请求严办。
政和帝早就怒极,只等太师一声令下便打算让虎豹军铲平了那些反贼。
但,太师世子不允!
赵凤举第一次在前朝显露出不亚于其父当年的果决,他劝诫太师不要急切地对江南动武,并将此事的决策权推还给了重辉殿。
在世子的心里,父亲已经为小皇帝付出太多,凭什么如今还要为其做尽不仁不义的丑事。
杀儒焚学,天理难容,少帝的旨意到底是要父亲平息事端,还是让赵氏自绝于士林,怕是只有天知地知了。
圣旨被驳回,对于一个皇帝哪怕是还未亲政的皇帝来说都是极大的耻辱,政和帝第一次与太师世子撕破脸皮,针锋相对,他二人突如其来爆发的敌意使得前朝陷入诡异的寂静,湖湘隐隐躁动,武勋暗自摩拳,这一天可真是等得他们心焦!
长公子到底是长公子,能在太师的压制下寻到机会挑破与少帝的间隙,这可是让朝野上下刮目相看。
太师以臣子之身执社稷多年,早就是无冕之王,偏偏他老人家事无巨细都要为少帝考量,湖湘及其他依附于太师麾下的势力都担心若有一日,太师真得还政于帝,他们这些人又该何去何从。
老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是跟随太师起家的班底,将来传于各位公子倒还能风光依旧,但若是少帝临朝,面对尾大不掉的湖湘,不用想也知道重辉殿会是何等打算,好在长公子如今算是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就太师眼下的态度而言,总还是让卢沛良等人安心的。
非是卢苟等人不忠不义,而是走到这个份上,谁也别假惺惺的说身不由己,太师若无私心,怎会答应孟家的联姻,长公子要娶的可不止一个女人,而是京城完整的二十万大军。
太师府四位嫡公子,长公子凤举自幼承教宫闱,从文昌郡公手中袭得外戚人脉,虽年纪小小,但已然风华璀璨,腹藏千千,表面上他不过是皇太弟八位伴读之一,实则毓庆殿被其玩弄于鼓掌,朝中六部九卿,各股势力交错谙熟于心,太师于年初为其请封世子,也是迫于长子跟脚已成,不得不让其入朝历练。
相较于长公子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