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 方淮才刚刚朦朦胧胧睡过去,日本人又来拿他开工了。这次来的人官职不高, 他见都没见过。他被吊起来, 昨天沾了血的皮鞭被丢进辣椒水里泡, 方淮看着那个散发着呛鼻又腥臭味道的盆,打了个哈欠。
“看来你小子是觉得我们伺候得你不够舒服。”
方淮费力地睁开被殴打到肿胀渗血的眼睛, 低声道:“舒服是很舒服了, 只是我说不出的东西, 再舒服都不会说的。”
“你会说的, 进了这间屋子的人,骨头再硬都有下跪求饶的一天。”
方淮懒得搭话, 余光里一个男人拖着刑具走进来,铁链扣着铁链, 一看就是能把人骨头搞断的东西。方淮垂眸看了眼自己已经被打断的左腿,轻轻叹了口气。
“你在叹气?”日本人眼睛很尖。
方淮微微阖上眼睛, 平静地说道:“我在想,什么时候是结束。”
日本人轻笑一声,“你不开口,永远都不会结束。我们会把你的皮一寸一寸剥下来,折断你的每一根指甲, 把你的肉一刀一刀刮成丝。”
方淮没吭声, 他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进来码放刑具的男人身上。那个人背对着他调着什么针剂, 头发是很傻的圆寸,油腻腻, 肤色黄黑。刚才进来的时候,他也瞥到过这人的五官,完全不认识,可是他的身材却让人觉得莫名熟悉。
这家伙很沉默,似乎丝毫不在意长官在和人犯人说什么。直到被吆喝道:“你是新来的吧,生面孔,做事情也不利索。”
方淮心里咯噔一声,他没有抬头。余光中那个人诚惶诚恐地冲日本人弯腰鞠躬,嗓音又粗又哑:“太君,我是赵先生推荐来宪兵队做事的,刚来没多久,您多包涵。”
日本人哼了一声,“宪兵队里见到中国人也是新鲜,赵先生在伊藤那里的面子越来越大了。把鞭子给我。”
男人又鞠了一躬,走到挂着皮鞭的架子旁边,抬手拿起一根,却听那日本人说道:“你是没来审讯室当过差?要泡在盆子里的,拣条粗的来,然后出去。”
从方淮的视角,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个人伸出手捞起皮鞭,背对着日本人的时候,那只手抖得厉害。
“出去。”
方淮抬起头,平静无波的目光注视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离开审讯室。关门的时候,他看见那人攥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
是周呈。
这家伙,竟然没有撤离吗?
方淮一时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昨天万念俱灰,因为左灵芝的出现证实了周呈已经带着大家撤离,他松口气却又心酸。然而今天这个男人乔装站在了他面前,他却忧心男人的安全。
屋子里充斥着皮鞭抽在肉上的声音,日本人给他打了一针药物,据说能让人疼到出现幻觉。药物注射入身体后,方淮开始止不住地抽搐流泪。汗水混合着眼泪如同自来水一样往下淌,身体迅速脱水,即便是没有痛觉,方淮依旧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审讯室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日本人停下了对他的折磨,接起电话飞快地答了几声,然后把皮鞭往地上一扔,开门走了出去。
“你,进去继续审问。”
“是,太君。”
日本人走远了,门外的人推门进来,把门关死。他走到方淮面前,方淮努力睁开被泪水糊住的眼皮,勾唇一笑,“你来了。”
男人的眼睛充了血,可那双漆黑的瞳仁,即便穿越了千万个世界,方淮依旧认得出来。他轻声道:“不要搞得多么心痛一样,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哪怕象征性狠狠心呢?”
周呈的声音在颤抖,“别再胡说了。”
方淮低低地笑,“可不可以告诉我,在我昏迷的一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左灵芝为什么失了控?”
“你走之后,我派人潜进她的房间,偷走了密码本。”
“密码本?”方淮惊讶,然而却只有一瞬,随即哭笑不得。杜子阳是名义上的□□地下党,所有电话都有党内同志监听,他和左灵芝的安全通信必然只有电报这一条路。偷走密码本无异于剪断左灵芝的舌头,再多消息也送不出去。难怪,这女人像疯了一样让他供出同伙。
周呈看着方淮湿透苍白的脸庞,失神般喃喃道:“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会为了自己和同伴的安全,傻傻地背下一整本密码本的。”
就在那一瞬间,方淮感受到自己的泪水再次滂沱而出,不是药物的作用,他真的很想哭。他看着男人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低声道:“杜子阳就是南京地区最大的上线,非常活跃,代号木匠。只要日本人一天不把我打死,左灵芝就不会贸然动身去南京送信,在此以前,你们有充足的时间除掉他。”
周呈看着方淮,“我不会看你死。”
“别傻了兄弟,你这张熟面孔宁可乔装也要亲自混进来,想必其他兄弟都撤了吧?你一个人怎么救我?怎么救这样一个断手断脚的我?”
“而且,只有我在宪兵队,才能保证杜子阳不得到风声。我已经这样了,组织上都要放弃了,你也放弃吧。”
男人哽了一下,“我不管。要么同生,要么同死。”
“别说傻话。”方淮勾起唇角垂眸看着脏污的地面,审讯室里安静了几秒钟,方淮忽然说道:“阿城。我很开心,真的。”
“开心什么?”
“不管如何,这个任务完成了,我们还会有未来的。”
男人的眼神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他颤抖着伸出手,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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