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那片彩霜林,丹红似火。凉亭下,齐林、晋瑜等人与亲友送别,齐三指了指远处城郭,一辆椿木马车正匆匆赶来。
头个下车的是天皓,接着是韩水。齐林正说笑,欲上前招呼,却见车帘又一掀,走下一位宫女,抱着个可爱水灵的娃。齐林一怔。众人立时跪地行礼,见过皇长子云翎。
亭下行酒,齐林笑道:“不得不认,看来小皇子还是像你。”韩水笑了笑,谈起正事:“六道州官,影部都打过招呼,你尽管放手去做,要多少银子,户部给支。”
齐林道:“韩大人好手段。”晋瑜听完这句,摇了摇头,自去和娇妻麻缠。
于是,二人耳边尽是涕泪纵横的情话——“就要入冬,边境苦寒,你出门在外,多添件衣,多吃点饭菜,千万别过度劳累,咱家里一切都好,就盼着你平平安安……”
越听越阴森,韩水瞥了那双人儿一眼,不太自然:“带了古银琴,将军想听一曲么?”齐林趁机就抓住了他倒酒的那只手,往前一扯,不放了。韩水皱眉道:“人多。”齐林道:“我想听《红烛女》。”
不巧的是,韩大人情趣高雅,齐将军却就爱听坊间俗歌,越俗越好。齐三拍掌附和道:“这曲子好,那日在怡红院,小姑娘那弹的真是……”他又想了想,简直妙的无法形容:“弹的真是闭月羞花!”
韩水自然不会忘记,当年明月水台,齐林曾听曲而安然入眠,这对琴师而言,等同于奇耻大辱……可他依旧愿意为齐林谱曲弹琴,并不介意对方是否能懂。
韩水平静道:“这曲子写了好多年,既不欢脱,也不悲虐,既不逢迎,也不沽高,记一程人间路,名为《溯水行》。”齐林郑重地点了点头:“齐某……今日起得早,尽量,不打瞌睡。”
曲罢,众人喝彩,多是逢迎,只有夕雾能辨别一二:“大人此曲虽是羽调,听来却颇有气势,妙就妙在,末二句落在商音之上,正了曲风。”
韩水笑了笑:“你比齐将军懂。”随之又附了封书信,让夕雾过西陵道时,问候苏木坊韩毓先生安好。
九州情似海,男儿国是家。齐将军一换戎装,终是纵马扬尘而去。丘坡之上,那道斜影驻留了整日,至黄昏方回。韩水到底没问出那句话。
天凊三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女帝在风雨飘摇中继位,终于还了云梦一个国泰民安。太后萧氏整日把小皇孙抱在慈宁宫,半步也不离。
是日,萧国舅进宫,望着这一老一少,笑道:“翎儿生得当真伶俐。”萧氏道:“就是没个兄弟陪他玩耍。”
女帝到底挑过几个世家公子进宫陪读,可萧氏想要的,是儿孙满堂。萧煜道:“此事,臣与西邕王商量,太后放心。”
萧煜找到云安,问及宗室之事。云安道:“既如此,便按云珊女皇昔时规矩置办,于秦湘楼拔新贵入宫。”
喜夜,女帝举美酒一樽,拥月色于怀,望着三位气质如兰的美男子,柳眉一挑,笑道:“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自然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中间那个刚把脚抬起来,女帝云袖一挥,惨笑道:“滚!”
三位大家公子领了封号,从此居于宫中兴文院,再没见过圣颜。太后萧氏相劝无用,消息倒传遍了朝野。影阁,韩水在纸上稍稍顿了顿笔:“皇上赐的封号是哪三个字?”冬青道:“玮,璟,瑄。”韩水叹了口气,纵马孤身去了一趟西邕王府。
当年秘史,云安本不欲相告,无奈韩水身份特殊,又曾于梧城救过他的性命,只能张口:“众所周知,冰儿与九界太子靖轩有过婚约,因抗婚不嫁,才被先皇逐至西陵道。在此之前三年,九界秦蓁营将军墨赫率大军进犯,眼看要攻破南池道,却突然退兵,后人称祁山事变。”韩水点了点头。
云安面色渐渐阴沉:“墨赫之所以退兵,是因为方拓私底下允诺他,把先皇唯一嫡公主,也就是冰儿,嫁给他做妾。”韩水一怔:“先皇知道么?”
云安道:“正是先皇,把她骗去墨赫军营……那年她仅十二岁,生了个孩子,孩子只活了七天。”韩水已经不想再听,云安又道:“此事被死死封住,朝野不知,才有了后来靖轩太子千里娶亲之典故。靖轩与冰儿,倒真是龙凤相配,情投意合,可惜她心中已只有江山,没有爱恨。”
过往风云已去,今人相谈再难恤。韩水微微一笑:“王爷苦心,韩某知道了。”回去后,韩水遍寻画师,讨来一张靖轩太子画像,又命雨花阁四处搜罗面相相似之人,得一破户人家之子,名景安。
接连半年,韩水亲自教景安弹曲,又请雨花阁教其六艺。年节前,韩水端一碗落玉汤,私底下递去道:“富贵还是圆满,只能得其一,凭你自己选。”
景安明知此物杀精,却一口下肚,毫不犹疑,连连磕头道:“谢韩大人恩德!小人定尽心尽力侍奉皇上!”
景安入宫,得圣上欢颜,云冰笑道:“知朕者,莫如韩卿。”却气得太后和国舅咬牙切齿,恨不得立时掀翻影部,活生生刮了韩水。
国强,民富。
齐林南境强步甲,东境训城防,西境北境练骑兵,六道巡回,重建阅天营,风光一如当年。
可城郊西营里那批兵器上秦蓁营的印记却牢牢烙在韩水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尤其,还有那句无可奉告。
仲夏,大雨连绵,冬青等人查案而归,负了伤,坐在竹椅上缠纱带,庭前的青石板上涓涓渡过血水。韩水撑着廊柱,面色苍白:“此事千真万确?!”
他没忍住,派属下去查城西那批武器的来头,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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