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时, 北狄的战书送至了开河营中。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苏阆接了战书, 便着人将其送了出去。
营房中才掌起灯, 幽黄的烛火照亮案边一角,岑帆坐在苏阆近前, 耐着性子等她读完,才问道:“副尉, 里头说了什么?”
苏阆随手将信扔到案上, 言简意赅:“战时定在五日后。”
话音才落, 帐中凝固了片刻,岑帆捞过那封信,扫了几遍, 发现的确如此,不由皱眉,有些惑然的道:“现下陈狄兵力如此悬殊,兵士修整, 三日足矣,何故拖到第五日?”
苏阆轻笑一声:“他是料定我们不会走,又没有退路, 才故意把时间拖长,好消磨我们的士气和耐心,享受观赏困兽之斗的快感。”
岑帆明白过来,脸色一沉, 咬牙道:“阴毒。”
苏阆将他手中战书抽.出,放到灯上,看着它被火苗快速吞噬,甩手站起身:“不怕,多给这两天时间,我倒要感谢他呢。”
岑帆抬首:“副尉有什么打算?”
苏阆紧着腕箍的带子,眉梢微挑:“我想,重操旧业。”
去年她这个小军职怎么来的,这次还怎么办,夜袭之类她最趁手了。
苏阆敲一敲手心:“寻几个身手利索的来,待夜沉了跟我走,先去探一探。”
天完全暗了下去,窗外寒风飒飒作响,成斐的书房中灯火正明。
他将公文案牍规整好,装到一个箱子里,交给旁边候着的方临:“把这些送到礼部衙门去,等战归再取回来。”
方临应过,搬着木箱往外走时,正和过来的张承允打了个照面,成斐见他这时来,也一怔,旋即和声道:“你怎么来了?”
张承允拱手行礼,将手中一卷书递给他:“学生前来还书。”
成斐接过,应了声好,将书搁在了架上,张承允看着他去收拾笔墨的动作:“老师要走了么?”
成斐颔首:“明日一早便出发。”
张承允恳切道:“学生谨祝老师一路顺风。”
成斐只道:“有心了,天色不早,你且回去早歇了吧。”
张承允应过,折身欲走,却又转过来,唤了一句:“老师。”
“嗯?”
张承允似有踌躇,还是道:“学生冒昧,以后若是有想研习的书目,可否还能到老师这里来寻?”
成斐闻言,回首望了眼架子身上满满当当的书卷,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一把钥匙,交递与他:“诺,之前既许了你可以到我这里来借书,只要你在学院里,便是作数的。”
张承允看见成斐掌心那一抹铜黄,眼睛蓦地一亮,连忙接了过来揣进怀中,抬起头时才看见成斐正瞧着他,眸色温然,方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有些忘形了,忙唤了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笑道:“多谢老师!学生定不负所爱,用心研习。”
成斐一笑:“以你的天分,不必日日挑灯夜读。”
那厢恳然道:“进了学院,才知学问之广博丰富,精奥深微,学生不敢懈怠。”
“勤勉自然是好的,你回吧。”
房门吱呀一声被合上,方临折身回来,皱眉沉声道:“公子,直接把书房钥匙交予他,是否有些不妥?”
成斐状似随意的摆摆手:“没什么,有关朝事的文案都在你那里了,书房中不过就剩了些我平日读的书,”他话锋一转,“骑兵的队伍今晚可能准备好?”
方临应道:“已经在连夜规整了,没什么问题。”
成斐点头,将墨方尽数收起,装入一个锦袋里,才转向房门,“走,去衙门。”
翌日天色还黑蒙蒙的,成斐便牵着马同方临一同出了门,临前唤来学院中掌着笔墨的管事道:“这几日我的墨方用完了,你着墨斋的人再去做些,记在我的档上,”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两个小瓷瓶递与他,“这香温厚,届时直接掺柔到墨里便是,不必再现研制丁香白檀什么的麻烦了,早些做完,放到我房中,也好淀着,等我回来用趁手。”
泓学院每日都要用不少纸墨,是以文房四宝之类的供应,有专门的墨斋负责,成斐因为身体的缘故,墨方里掺着温补肠胃的药材,向来是专门制的,听他这么说,管事也不意外,满口应了,将他好生送了出去。
成斐翻身上马,抬头望了眼远处天际隐隐破出的一道晨光,沿路疾驰而去。
阿棠,拜托你,一定要撑到我赶过来。
. . .
北境的温度降得极快,不过几天,冷冽的朔风便刮遍了整个开河,这日早上犹然未停,天际阴云飞卷,城下铁甲蒙霜,落眼之处尽是萧瑟肃杀之气。
已经到了兵临城下的时候了。
苏阆戎装加身,按剑站在城墙上,耳畔传来陈军和苏家军两面旌旗的随风鼓动之声,冷眼瞧着由北而至的鳞比敌军越来越近,暗暗收紧了握在剑柄上的手指。
大地隐隐传来震颤的闷响,由远至近,因兵马众多,狄兵所经之处都扬起了一片扑朔的扬尘,教她脑海中不由的闪过了当初陈军才至北境时意气风发的场景。
苏阆缓缓吐出胸腔中停滞的一口浊气,挺直了脊背。
粼粼铄光在一里之外停住,击钲声在城下响起,声声震耳,首将提一把窄背长刀,抬起脸来,凌厉目光扫向苏阆,双眸微微一眯。
穿过飒飒寒风,苏阆看清了他的脸,眼底神色忽而凝住。
颜朗,呼衍朗?
…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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