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华说的,都是事实。她只是觉得悲哀,为碧华,她是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她值得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可老天爷呀,却偏偏开了这样大的一个玩笑。
想到这里,清婉很自然的,身子往前一倾,环手就抱住了碧华。碧华身上有着她熟悉的木樨香味,倒不十分浓郁,只淡淡的,像是从她的身子里面渗透出来的一样。她大约是擦了西洋人进贡来的香水吧,清婉想,她自己也有这么一瓶,是碧华嘴里的“贵人”,她的姑母,宫里的贵妃娘娘赏下来的。清婉不大爱用香,清婵就更是个不讲究的人了,所以她们那两瓶子,只被搁在了妆台上,只因它的瓶身晶莹通透,还有些好看,便只作摆件用了。
“怎么了?”被清婉这一抱,碧华有些意外,但还是抬手抚上了清婉的背,问道,“你冷吗?”
清婉摇了摇头,脸埋进了她的肩窝里,闷声道:“裴姐姐,你别怕。”
碧华拍着清婉的背的手蓦地顿了一下,清婉刚想抬头看她,就感觉脸上一凉。她知道,那是碧华的眼泪。
我没料到碧华会哭,一时也有些慌了,正想着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却又找不出什么好话来,只能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抚。还好,清婵这时候回来了。
她是由斯陶送回来的,想也知道,这文安侯府里,她除了斯陶,也没其他人可以一处玩耍了。虽说这府里还有位裴琼华小姐——她是碧华的堂妹,也与清婉姊妹年纪相仿,但人是个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整日地练习女红刺绣,琴棋书画,压根不屑于和清婵这样的疯姑娘为伴。当然了,清婵也看不上她这样规规矩矩的侯府千金,两个人无甚往来。
一时洗漱完毕,也换了寝衣,她们三人都坐到了床上。湘兰过来要熄灯,碧华一时兴起,命她将墙上挂着的那只走马灯拿下来,点亮,放到床前来。
“还记得这盏灯不?”碧华笑问。
如何能不记得呢,清婉想,这盏走马灯,还是在安州时庭东送她玩的,回京的时候,她将这灯也一并带了回来。那次碧华来唐家——那也是她出阁前最后一次出门赴宴了,当时她一眼就看中了这盏灯,说比宫里的匠人师傅们做得还要好。清婉见她着实喜欢得紧,一时大方,便送给了她。她走之后,清婉就后悔了,但送出去的东西,又怎么好意思去要回来,只能忍了。为此,清婵还笑话她说,谁叫你要打肿脸充胖子的。
所以现在见了这盏灯,清婉还没说话,清婵就先笑道:“你可拉倒吧,要她不记得这盏灯,那可比登天还要难呢。”
碧华冰雪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也笑道:“怎么,你的意思是说,我夺人所爱了?”不等清婵回答,她又转向了清婉,道:“那要是这样,你就再拿回去吧,我可不想被你怨恨。”
“都胡说些什么呢?”清婉白了她二人一眼,“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再收回来的道理啊。”
“哟哟哟,”清婵笑道,“又开始装大方了。”
“就你话多。”清婉毫不客气地在她背上捶了两下。
碧华看着她们姊妹两,静静地笑着,然后移开眼,望着走马灯,随着光影交替,她的脸上也是明明暗暗,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幽幽怨怨。瞧她这样子,大概是又走神了,清婉于是拿胳膊肘悄悄地捣了捣清婵,示意她看看碧华。清婵见状,心下明了,于是笑嘻嘻道:“没事儿,反正庭东哥哥待你那么好,别说是一盏灯了,就是八百十盏,只要你开口,我保准他都会给你弄来。”
“越发欠打了。”清婉说着,伸手就去拧她。她刚才挨了清婉的两下打,现在哪里肯再乖乖地被她欺负,干脆整个人往下一倒,就在床上滚来滚去,试图躲开清婉的手。
被她们这么一闹,碧华自然是走不了神了,于是干脆也加入了清婉这边,和她一起,挠着清婵的痒。一时三人都倒在了床上,笑成一团,惹得睡在外面的湘兰沅芷都忍不住起来,披了衣裳,过来强令她们躺下睡好,又合上了帐门,这才罢休。
如此安安静静地躺了一阵,朦朦胧胧间,清婉感觉到碧华的手摸索着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清婉知道,她肯定也拉了那边清婵的手。走马灯的光影投映在了纱帐上,车如流水马如龙,一派极热闹,却无声的景象。就这么盯着看得久了,清婉渐渐觉得眼皮重了起来。就在要进入梦乡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听见了一声轻轻的,悠长的叹息声。虽然已经很困倦了,但她心里很清楚,那不是梦,因为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时候碧华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凭借着睡意袭来前的最后一丝力气,她也回应似的,握了握碧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