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士官扬声道,“殿下,走吧!”
士官翻身上马,挥动马鞭,试图强行将宜青带离战场。宜青毫不迟疑地选择跳下了马车。
“殿下一一”
宜青跌了一个踉跄,站立不稳时身子被人稳稳扶住了。那只臂膀不算强壮,但抓着他的时候就像是攀在悬崖峭壁上的藤蔓般坚韧。
“西里尔?”宜青的目光从疑惑到坚定只花去了一瞬,他转头对马车上的士官道,“你把他带走!”
西里尔忽然喊了他一声:“诺兰。”
宜青愣了半晌才意识到机械师叫的是他。
“你不要生气了。”西里尔的神情波澜不惊,说话时却有些微喘,似乎方才不在宜青身边的那段时间,他曾费力做了什么累活。
宜青道:“我没有生气,现在很危险,你快先坐马车一一”
西里尔见他站稳,便松开了搀扶他的手臂,举起了一直架在左臂之下的拐杖。失去拐杖的支持,他的左脚明显地向下一沉,身子也随之歪斜。
但机械师在短暂地晃了一晃后,迅速站定。
金属拐杖在他的手中分节脱落,把手、底盘等部件叮当掉落,像是空中炸开的一朵烟花。花火褪尽,留在西里尔手中的,是一把枪。
砰。
能源石被触发的白光在枪口闪烁,犹如星辰陨落般耀眼。在这道光芒的衬托下,不远处魔物躯体的倒地也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所有人都怔愣在了原地。
努力勒马想要更好地控制马车的士官、做好了撤退准备的远弩队、费劲从血腥的战场上抢救最后几名重伤员的军医……所有人都花去了长久的时间理解、消化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幕。当他们回过神来,上千双目光都落在了那名被他们轻视了两天的跛子身上。
巨大的后坐力让西里尔的脸色显得非常苍白。金属拐杖的分节脱落是一个不可逆的操作,所以此时他也没法拄着枪,只能一瘸一拐地走到宜青面前。
他努力让两腿之间的差异在行进间看上去不那么明显。但他不知道,这个时刻根本没有人会因为身体上的缺陷嘲笑他。
“我说……”机械师的声音低低的,以常人的认识推测,其中应该蕴含着抱歉和羞愧的情绪,“你不要生气了。”
不要生气了吗?
西里尔为什么以为自己会生气呢?他又做了什么会让自己生气的事呢?他开了那一枪,是因为想要为此做出补偿吗?
宜青的脑海中挤满了闹哄哄的声响,这让他的反应慢了几拍。直到西里尔走到他身前,将还在发颤的左手轻轻放在他的面颊上,他才做出反应。
“西里尔……”宜青也不清楚自己这次喊出这个名字时包含了哪些情绪,激动、喜悦、死里逃生的庆幸……
他猛地甩了甩脑袋,双手架住对方的肩膀,将人一把抱了起来。
西里尔没有惊呼,微微低下头,灰色的眼睛中映出他脸上复杂难解的情绪。
宜青将他抱起,又稳稳地接住,不等对方双脚在地上站定,就将头埋进了他的颈边。他在机械师白皙细滑的颈侧落下一连串的亲吻,说着些自己也不知道意味的词。
西里尔眨了眨疑惑的双眼,手中还提着那支刚才击毙了一只魔物的长.枪。
眨眼间,机械师很快做好了决定。他抛下长.枪,回手抱住了情难自禁的友人,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唇瓣也贴上了对方的脖颈。
100、枪炮玫瑰10
西里尔的唇瓣冰冰凉凉, 就像是初春料峭的新雨,放在以往任何时候, 宜青都不可能没察觉与他相拥的机械师做出了这样大胆的小动作。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方才落下帷幕,离他们不到一百米之外的荒原上还洒着无数阵亡战士的鲜血。宜青的心也像是被热血浇筑过后一般火热, 滚烫的几乎可以融化岩石。
他克制地松开了双臂,扶住西里尔的肩头,望着对方。
他有许多话要说,关于刚才他们遭遇的险情,机械师最后的惊艳一枪,两人间似有若无的误会……宜青垂下右臂,握住了对方的手掌, 沉声道:“停留半小时, 替他们收拾。然后……出发。”
和之前所有的命令一样,这道命令也被准确地传达下去,得到了皇家守卫团士兵们的高效执行。
荒原的土质不算坚硬,士兵们沉默地取出铁锹, 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埋葬战友的尸首。有些重甲骑兵死于魔物的利爪之下,厚重的铁甲在受到冲击后变形,失去了原有的模样。敛尸的士兵们原想替战友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却发现被挤压变形的铁甲已经和内里的骨肉紧密地黏连在了一起,根本无法清理出来。
看到这一幕的年轻士兵不由红了眼眶,他立刻低下头,以免被旁人察觉出他的失态。在帝国平民面前总是显露出坚强、骄傲的一面的皇家守卫团士兵, 只是沉默地擦拭着那凹下一个浅坑的重甲,而后解下自己的战袍,轻轻盖在了并不知道姓名的同伴身上。
听说,地狱比人间要冷上很多。
“禀殿下,皇家守卫团阵亡的一百名士兵都已掩埋完毕,即刻就可出发!”
只过去了二十一分钟,守卫团的士兵们就完成了这项任务,士官像是不曾亲眼目睹同伴拼杀、死亡一样,冷静地向宜青汇报。
宜青牵着西里尔的手,沉默了片刻,道:“替他们立个碑吧。”
士官生了张平平无奇的脸,但坚毅的线条好似钢铁一般:“立碑会延缓行军速度,望殿下收回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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