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府里的夜难得的安静,凌御风坐在沉以北的院子里,看着池中倒映着的明月。武棣之自沉以北屋内行出,见他依旧站在院中,不由朝他走去。院中蝉鸣声声,即便夜风徐徐,也掩不住烦躁。
“怎么不陪在大侄女边上。”还未等武棣之开口,凌御风却先出了声,他负手而立,袖口还沾着些许暗色血迹。
武棣之略微顿了顿,道:“有笙歌陪着,我去厨下看看药好了没。”今日之事来得蹊跷,一行蒙面人入府打斗一番,像是意在太子,可最后却谁都没伤到。可是,偏生就在送太子回宫之时,却有一只冷箭射中了沉以北。
于理不合啊。
沉以北在京中并无实制权力,杀了她,又会对何人有益?
若然意在沉以北,那又会是何人所为?为何要先佯装刺杀沉恒,却在最后才真正动手。
“放心,死不了,只是这几天动不了刀剑而已。”凌御风转过头,笑道:“侄女婿,明儿带我进宫一趟吧。”有些事,他知道拖不下去了,昭容的那套以不变应万变,已然行不通了。
“进宫?”虽说他在朝为官,可无端带个平民入宫,他尚无此权力。“不瞒凌先生,我虽有官职在身,但无法随意带人入宫。”
“这不妨事。”他早已知晓武棣之会有一此一言。“没人敢拦你,你只需要把我带到那个老家伙面前,就行了。”他转身离去,满院唯留一室清静,还有茫然不知的武棣之。
他不知道凌御风是从何而来的自信,仿佛这宫中就无人敢拦他一般。不过,翌日清晨,当凌御风跳下车驾,阳光洒在他身上,武棣之终于明白为何了。
他是,手执沉萧守的金牌入宫的。
武棣之记得,先皇在位时颁过几道金牌,然,本朝,却未有过。沉萧守似乎十分厌恶此道,一个外人,可以手执金牌一路畅通入宫。想必,与他而言,这便能算做隐患。
他引着凌御风一路朝前,行至志勤殿前,武棣之方停。“凌先生,陛下此时应当在里面。”说罢,他又几步上前,对着守卫的内监行一礼,道:“烦请公公通传一下,武棣之求见陛下。”
那内监领命入内,武棣之随即转身,道:“凌先生请先在此处稍待,等我先行禀明陛下后,再来迎你入殿。”
凌御风未有回答,可他心知,沉萧守并不会见他。今日,是他与沉萧守久别重逢之日,如何能容旁人在侧。
果不若然,那内监片刻便出来,回报说,陛下不见。
见武棣之为难,凌御风上前几步,提高了声音,道:“你若不见,就亲自来回我。”
立在一旁的内监听闻此言,怒呵道:“怎可如此无礼,来人,还不将人拿下!”那内监的声音尖细,原本当满是怒音的话语,此时却变得阴阳怪气。
两旁守卫闻言,提剑而上,剑身通着点点寒意。
“慢着。”武棣之闪身挡在凌御风身前,道:“各位且慢,此人……”
“何人准你们这般?”殿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高子明急步行来,他摆了摆手,两旁侍卫随即收了兵刃。“凌少爷,失礼了。”他双手交合,俯身行一大礼。
旁人见状,皆是诧异。
这高子明是何人?他在沉萧守尚是皇子时,便服侍左右,在宫中,哪怕是皇后都会给他几分薄面。可如今,他却对着一介江湖中人,行大礼,可想而知凌御风的不简单。
凌御风忽而笑了笑,手中执着金牌把玩了几下,道:“多年未见了。”
“是啊,凌少爷依旧风姿未改,老奴,已经日薄西山了。”高子明低头回禀,又道:“陛下在殿内等着少爷。”
“行了,我自己去,都在外头等着吧。”凌御风这般说着,仿佛这门外众人,皆是他的下属一般。
见得凌御风入内,高子明起身将门闭上,一旁站着的内监见此模样,轻声道:“师父,这位是哪里的贵人?”他跟着高子明一同侍奉沉萧守也好些时日,可他却从来未有知晓此人底细,一时间也是满心好奇。
“不该问的别问,这个道理,还没学会?”高子明的声音微微扬起,听得那内监低头退后,再不敢言语。高子明又看了看一旁的武棣之,道:“少傅大人不必担忧,你我在此等候便是了。”
武棣之点了点头,负手而立,久久未动。他需要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志勤殿内一室寂静,凌御风行得不疾不徐,光洁的地砖上映出他的身影。堂上坐着一身常服的沉萧守,他身着一身黑色长袍,袍外镶着金镂花纹。他手中执了块玉佩,那块玉佩环中有环,几个铃铛垂在碧色穗子上,随着他的动作,传来一阵清脆声响。
凌御风惯是厌恶看到他如此,他大步朝前,伸手夺过了他手中的玉佩。凌御风眼神凛冽,像是盯紧了猎物,不会松手。他伸手抚上了这块玉佩,那是上好的暖玉,上头刻着藤花纹,婉转几何。他犹记得,年少时节,她终日佩着这玉,每当她莲步几许,铃声随风而至。凌御风伸手抚到玉佩尾端,那儿刻着一个小字——恕。
“她的东西,我都妥善保存着。”沉萧守神情凛然,他将手伸到一旁的漆雕盒子上:“这个南榆盒子,也好久没人与我共赏了。”这是用上好的南榆所制,上头雕着的不是什么好彩头的花木,也不是什么吉祥图案,而是,一棵棵枯树枝丫。“她自来京师,就再未见过南榆,我记得,她旧时,最喜欢南榆。”沉萧守自言自语。
“她喜欢的,叫榉木。”凌御风斜了他一眼,将这玉佩系在自己腰间:“剩下的,也都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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