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事态有多严重,无论事情被多少人知道,时间一长,全都会湮灭在历史的洪流当中。当京城杀人取血之案告破,谈论此事的时间也不过只有那么几日。只要不在有杀戮,平头百姓们就会依旧为自己的生计奔波,仿佛这事些发生在很久之前。
沉以北撑着纸伞行走在春雨中的街道,这条街道曾经是宋笙卧尸之所,如今却是什么痕迹都不曾有了。或许,原本就不曾有什么痕迹。
自清宵故去到如今,已过去一月,这一月里无论是朝堂还是街市,都仿佛再无人记得他,唯独还剩下一个沉慕尚未走出。
其实沉以北并看不明白,沉慕对清宵的情谊到底是有多少,也不明白为何过去一月,还总是能消沉如此。
这一个月来,沉慕总是闭门谢客,她去了好几次都被挡在外头,连翻墙进去都被守在他房外的两个下人给拦了下来。
待在沉月浓的园子里好几天,想了想还是得再去找找沉慕,万一自己这个缺心少肺的七舅舅想不开把自己搞得不成人形那就不好了。
如此这般想着,沉以北便一个人撑着伞走向了七王府,当然,这次是正经的从大门走。
门口的小厮看到沉以北来了,连忙将人请了进去。这以北郡主几日不曾来了,看门的下人也是识趣的,这就领着沉以北进花厅坐了坐,说是要去禀告一下。
沉以北这面上点着头,可转眼底下人一离开,她后脚也跳了出去。毕竟这七王爷她也是常来的,熟门熟路着。
她没来的这几日心里头也是把大小事情都给盘算了一遍,以沉慕的个性,这一个月都把自己关房间里头肯定是要憋坏的。当然,他真的有可能会因为清宵而为之神伤,但以沉以北看来,绝不可能一个月了还把自己关屋子里头不出来,他又不是断袖。
思来想去,沉以北料定自己这七舅舅有事瞒着她。
所以,她索性就暗搓搓跟着去请人的小厮。
这小厮到是一路朝着沉慕的卧房行去,走到门口跟守门的两个武师说了几句,就离开了。沉以北侧着身子看了会儿,也不见这二人是有要进门通报的样子,转身就走到了王府后院。
这七王府一共四个门,一是正门,一般是迎贵客的;二是侧门,供人日常进出的;三便是东角侧门,平常都是下人们出入的,四就是王府后门,只有那倒夜香收破烂的人来了,才会开这道门。
她笃定,沉慕定是会从这里出入。毕竟,这里可是连下人平时都不怎么会来的,他一个人瞒着所有人闭门谢客,定是手头下要暗暗进行些动作的。沉以北觉着,与其直接问他,到不是逮他个现行。
这沉慕此人吧,做了亏心事之后整个人就特心虚,生怕让人晓得。从前到公主府的时候贪玩把昭容的一个白主净瓶给砸了,他可是整整两个月没敢正眼瞅过沉以北。
思及此,她的心便定了下来。
沉以北坐在廊下盯着院门看了半天,终于见到沉慕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进来。
他蹭手蹭脚把门关上,转头就看到沉以北翘着二郎腿正坐在廊下对他挑眉。
沉慕不妨她会在此,手里头的伞刚搁到墙角,他笑呵呵地迎上去,道:“今儿天气不错啊,外甥女。”
这话一出,沉慕就特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看着沉以北还坐在前头,只能继续干笑着。
“今儿个下雨。”沉以北很不识趣,道:“七舅舅这是刚做完贼回来?”
“哪能啊,外甥女就爱开玩笑。”沉慕摸着头继续打哈哈,道:“外甥女吃过饭了吗?你看这都下午了,要不我让人备点吃的,咱们进屋子里聊。”
“好呀。”
沉以北心里也清楚,要让沉慕透实底,还是要给他一点面子的,要是直接在后门这里头审自己这个舅舅,传出去那还了得?
她同沉慕二人一同行到他的卧室中,沉慕去后头换衣裳,她就坐在矮桌旁抱了杯热茶暖手。
“你今日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天下雨,天寒路滑,怎么不在浓园里待着?”沉慕边换着衣裳边同沉以北说话。
“七舅舅不也出门了吗?由此可见,今儿个这日子定是十分之好的,我身为你的外甥女,哪能错过?”
这言下之意就是要让沉慕透底了。
“行了,这么拐弯抹角的说话也不是你的脾性。”沉慕换好衣裳出来,摆了摆手让伺候着的下人都退了出去。“我今日出去,是办差事,不能说。”
沉以北聪明,沉慕也不傻,哪些话说得,哪些话说不得,他心里自是清楚明白。哪怕沉以北是他所能信任之人,他也不好将所有事都告知与她。
“切,就知道拿差事堵我嘴。”沉以北很是不屑,又道:“你能有什么差事,是圣上吩咐的,还是东宫太子吩咐的?你一个闲赋在家的懒散王爷,闭门谢客了一个月,还偷装成下人跑出王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为了那个清宵道人生不如死呢。”
沉以北提高了声音一口气将这番话说完,听得沉慕一愣一愣,半晌没回出一个字。
“我干坐在一旁担心个半死,你到是暗搓搓打了一手好算盘,怎么着,今儿个不是我撞破了,你是想继续这么装下去?我见你一个月了都不去娼馆,还当你从了良,一心向了断袖分桃之风。”
沉以北见他不回话,冷不防又补了几句,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屁话!”听到沉以北说他断袖分桃,沉慕一时情急下来,都管不得那两字不合他的身份。“我这是借着时机好暗中查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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