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国忠, 把这些残羹冷炙都撤了,只留一两样点心冷盘,朕还要与霍公说说话。”至尊沉思片刻, 摆手吩咐, “其余人也撤了吧,杵着没意思。”
唐国忠答应一声, 当即让宫人上来收拾桌案,然后鱼贯退出。
至尊朝我举杯, “朕再敬霍公一杯, 若不是当年霍公舍身相救, 只怕朕如今也不能在此了。”
我连忙回敬,“臣不敢当,身为羽林将军, 臣本该戍卫皇宫,却还让叛军进宫来,实在是臣失察。何况虽至尊平定叛军的乃是定国公,臣不敢居功。”
“说到定国公……朕这些日子忙着科举评定, 也不曾去看看,定国公最近如何了?”
“回至尊,浩然一向身体健朗, 也没什么杂事好操心,至尊放心。”当年卢浩对朝局心灰意冷,坚决辞官不做,在至尊与众臣的劝解之下, 只是留了个定国公的虚衔,带着卢照一道回了范阳。除非边关有战事的时候会主动请缨,平日里是谁请都不会出山的。
至尊点了点头,挑了一块长安啖嚼起来,“这长安啖做的不错,皮薄肉细,卷得也结实,霍公也多吃点。”
“谢至尊好意,臣岁数大了,肠胃不大好,不敢贪食,只怕是要辜负了。”我连忙摆手。
但至尊也不是一定要提此事,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他真正要问的,却在下头,“对了霍公,你方才讲在逆王叛乱之前,霍夫人便有了身孕……朕怎么没听旭轮说起家里什么时候添过弟妹?”
我心头一疼,半晌,才低声道:“其实之前拙荆便一直有些怀相不好,却一直不曾请大夫调理。逆王作乱之时,又刚好发作,但逆王原本就痛恨臣,遣了许多人围攻寒舍,若不是管事……只怕连寒舍也被夷为平地了。没大夫照看,又一直担惊受怕,听闻拙荆当夜便小产了,出血不止,而身子也落下病根,此后再不能生育。”
因脱力又失血过多,我斩了楚煊之后,便在宫里养了两日才得空回府,得知了娉婷小产的消息,但因为叛乱未平,又没在家里多待,匆匆又走了。失子之痛加上我不关切,娉婷终于将这些年来对我的不满都一道发作出来,此后,除却必要的事宜须得交代,娉婷再不肯见我。起初因凌波之事我伤心难过,还想着总算是等到了娉婷对我失去兴致的一日,于我于她都是好事。但后头我才发现,因为父母失和,旭轮夹在当中十分为难,他本就与我不太亲近,后来他母亲也因我之故而疏远了他,至尊又被我成日拘着学习理政,家里又少与他亲近的玩伴,最终旭轮变得越发孤僻不爱说话。
而那次有一特别让我觉得对不起霍礼的事,便是霍礼被我们遣出去求援报信,娉婷又身子不爽,叛军到我府上之时,便再没个主事之人。被我送给霍礼的虞氏葭月因着自己是管家娘子,又曾是府里的姨娘,不得不站出来组织众人保护府里。她一个弱质女流,却提着我放在家里的剑,站在了最前头,最终被叛军所杀,去的时候,腹中还有霍礼六个月大的孩儿。
只是霍礼此人太过本分,不但没因此记恨于我,还一直忠心耿耿地替我打理府上,我时常留宿宫中,他还替我照顾旭轮,倒是让我更加觉得对不住他。
至尊闻言愣了一愣,“难怪阿显从没提过此事,子女不言父母之过,说了倒是他的不是了。”
“微臣家事,让至尊见笑了。”掩饰一般,我也夹了块长安啖塞进口中,又猛地灌进去一杯酒,好歹不让自己失态。
“这些年霍公倒是一直操心国事,忙得无暇他顾,连家里都没时间去照管了,朕十分感念,亦十分愧疚。霍公,朕再敬你一杯!”话虽这样说着,但至尊的神色却并不见什么感激与愧疚,倒是十分玩味,我便心道不好。
斟酌再三,我小心翼翼地道:“臣……担心至尊年幼……”
“是啊,霍公是长辈,担忧也是应当。”至尊似笑非笑,“朕幼时不懂军政之事,若不是霍公在旁把关,这二十六卫的人选都补不上来;后来突厥见我朝中大乱,以为有机可乘,举兵来犯,也是霍公遴选的守将才平定此事;昭平三年的时候,高句丽作乱,也是霍公运筹帷幄,替朕拟定退兵之计,这才有惊无险;昭平七年,南诏犯境,霍公坐镇兵部,打得南诏俯首称臣;昭平十年,也便是去岁末,临淄候谋反,霍公在朝中指挥若定,才使得四郎最终伏诛……”
“都是至尊圣断,臣不敢居功!”我听着听着,只觉得背后开始慢慢渗出冷汗。
至尊轻笑一声,问道:“霍公第一次挂帅出征是什么时候?”
“快三十年前,那时臣约摸十四五岁。”
“那再敢问霍公,弱冠之年又在做什么?”
“在范阳……迎击突厥。”
至尊替自己斟了杯酒,“既然霍公年纪轻轻便如此有作为,又何以断定……朕不能呢?”
我慌得连忙跪下,“至尊明鉴,臣不敢!”
也没叫我起来,至尊只是慢条斯理地道:“对了,不止是军国大事,还有朝中许多琐事……难道霍公真的以为朕是个如此废物,连这些小事也做不到?还有娶妻立后之事,朕虽不知道各家女郎品行究竟如何,可我大郦的历任皇后是怎样遴选的,朕还不知道?不能依样画葫芦?此等事也须得霍公操心,朕还真是无能啊!”
“臣死罪!”我只觉得头皮一炸,暗道原来这才是今日他宣我进宫的真正目的。
至尊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华瑶是个好女子,若她……不是霍公替朕选的,朕或许会很喜欢她。”
“臣死罪,请至尊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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