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天色已晚,前头五十里恰好有旅店,是不是就近休息?”一名斥候来报。
先帝下旨命我为送亲使之时, 给了我从四品下明威将军的衔, 又给了李信从五品下宁远将军的衔,故而底下人再叫的时候, 仍称将军。
我抬眼看了看天,发现日头的确是西坠了, 虽然没有赶到官驿, 但也的确是该歇了, 能有客栈也是很好的。
从长安出来大半月,才行至太原附近,真是我出门在外走得最慢的一次。若是行军在外, 日头才开始偏西便提出要歇息,我早就一鞭子抽过去了。可没柰何,这次是带着金尊玉贵的公主去和亲的,全然不需要赶路。何况这位公主也真是身子骨太过柔弱, 坐在马车里慢悠悠地走都还每日吐得天昏地暗,我也不敢苛求什么。
“传我的令,加速行进, 务必在天黑之前住进旅店。”我高声说着。
李信同我在一块待久了,也大概能看出我是十分不虞的,向我歉然一笑,低声道:“公主……给伯英添麻烦了。”
“不麻烦, 不管谁家的女子,眼下这个情形,都是如此。”听闻陇西李氏虽然是武将门阀,但这些年为了得到其他望族的认可,少不得也要将女儿养得娇滴滴的。我不欲多说,只管打马往前去了。
在夕阳还剩最后一缕余晖之时,终于下榻客栈,我松了一口气——今日基本可以说是安然无恙了。
“店家,有什么吃的?”我一进店便高声问,“精细可口的要来一些,能填饱肚子的也要来一些。”
那店家面露难色,“这位郎君,小店地处偏僻,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若要能填饱肚子的实在是简单得很,但要精细的可真是为难死了。”
其余人都是军士,包括我自己也是能随便吃点对付的。但这一路上还有女眷,并且是要和亲的公主,我倒是想胡乱安排了事,就怕人家自己不愿意。
恰好这时候,头戴幕篱的长宁公主李兰静在侍女绿菡的搀扶下袅娜地进来,闻言便道:“霍……郎君不必麻烦了,奴颠了一路实在是没什么胃口,有点醋芹就是了。”
“醋芹?”我只疑心自己听错了。这东西实在是太好做了,只要有米醋面汤和芹菜就够了,哪怕只腌制一晚都是难得的美味。听闻太宗皇帝时宰相赵玄成特别喜欢,故而民间做醋芹的也多,都希望自家子弟多吃醋芹后能像赵相那样做个经世济民的良臣。
“对,就是醋芹。”李兰静有气无力地说着,“越算越好。”
我看了那店家一眼,他连忙点头道:“醋芹是有的,我那婆娘怀小子的时候吐得厉害,吃什么都不管用还是吃醋芹才好了些,后来就有了常吃的习惯,所以店里常备着……”
李兰静带着幕篱看不见脸色,但我似乎看见那绿菡的脸白了一白,我只当她也累着了,便挥手打断了店家的喋喋不休,“有醋芹就好,弄一份来。我们一行三五十人,你瞧着安排就是。”
“好叻!”
李信看了看自家妹子,又补了一句,“给女眷来两间上房,醋芹和别的做好之后直接送到房间里。其余的人……通铺也睡得。”
我没什么意见,便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店家手上,“这是定金,要是弄得好,还有赏钱。”
店家将银子掂了掂,脸上的笑意更甚,点头哈腰地就去了。
车马安顿好,作寻常打扮的军士们除了几个放哨的,余下的都进来店坐好,一下子就将店里挤得满满当当。饭菜很快上来了,不需要我招呼,军士们便自觉拿起碗筷开始吃,但由于在出发前我有严令在先,吃饭的时候军士们都没怎么说话,一间店里只能听见碗筷相碰和咀嚼东西的声音。
不骑马的时候,终于有时间胡思乱想了。
离开长安这么久,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先前先帝就在问我关于凌波的事,似乎对她的身份有些存疑,也不知道我那样解释一番他的疑虑消没有。该奔走的我也都已经尽力了,剩下……真的是要听天命了。
忽然,我闻道一阵顶酸的味道,酸得有些刺鼻,激得我连忙去找,却见那店家端着一碟东西往二楼走去。大约是……醋芹?
我忍不住问李信:“公主素日……爱吃这么酸的东西?”
实在不是因为我喜欢甜食所以闻不得酸,而是这酸味已经到了让我一闻都有些想吐的地步。我在尸山血海摸爬滚打过,那样浓烈的血腥味都不会让我皱眉,但这味道……如何能让人吃得下去?
李信愣了一愣,赧然道:“我……不知道……”
想起李信到底是离家多年的,不知道自家妹子口味如何也是常事。再怎么觉得怪异,我也不好再问他了。
也便在此时,门外传来几声猫叫,满屋的人都有些色变,全停了筷子,一瞬不瞬地望向了门口。
因为之前有约定,凡是放哨的察觉到有什么异常之处,便学几声猫叫示警。
不过门外的人也就叫了一次,应该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情况,几十个人这样如临大敌的模样,倒是先打草惊蛇了。
于是我低声道:“自己吃就是,留点心眼就行,别让人看出来。”
吃饭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和李信却吃不下,交换了一个眼神,只拿了筷子做样,暗中还是观察着门口。
“店家,还有房……吗?”终于,一个身着白布衣衫的青年男子跨进门来,却又被这密密麻麻一屋子人吓得缩回了脚。
实在不怪他淡笑,而是他那副打扮一看就是个读书人,且身着白布衣衫显然是没有功名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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