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尘封了半个世纪的往事……
封向杰
今天是休息日,我坐在客厅临窗的餐桌旁练习国语发音。
微风拂面,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很是惬意。这里窗明几净,空气清新,与我家那种阴暗逼仄、散发着潮气的木屋房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真希望能把妈妈和妹妹都接来,让她们也沐浴这里的阳光,洗去她们身上的愁苦和阴晦!
来到这里,是我人生做出的一个重大决定!
放弃学习多年的裁缝手艺和一份稳定保险的工作,踏入赵氏片场做演员,前途未卜,可能成功也可能一败涂地。原本当裁缝可以拿两三千元的月薪,现在作为演员每月只有三四百元收入,很难再补贴家用,如果不是妈妈给予支持,我也许没有这么大的勇气改变自己的人生方向。这么多年,妈妈含辛茹苦抚养我们,受尽生活的磨难,妹妹也需要我照顾,我只能拼命努力,出人头地,为她们、也为自己挣一个更好的未来!
公司提供的这间宿舍有三个卧房,共用客厅、厨房、卫生间,既有公共领域,也有私人空间,我很满意。
除了我,另一个入住的室友叫黄东,据说以前在杂技团工作,跟我一样通过层层考核、道道选拔,千辛万苦才从几千人的竞争中挤进赵氏影视公司培训班。他面相朴实,跟我一样不爱说话,应该比较好相处。
还有一个室友准备今天入住。听说他之前在公司做龙虎武师,即替身或龙套,偶然间被大导演章哲发现竟是故友之子,便一路被提携,同公司签约做了演员。我很敬重章哲导演,不过总觉得那个未谋面的室友能签约是靠了章导的裙带关系,对其多少有些不屑。据说他还出身演艺世家,父母均是演员,应该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来当演员只是为了消遣吗?我出身贫民窟,生活背景相差这么大,估计与他合不来。以后尽量低调不惹事,井水不犯河水。
在赵氏公司拍电影需要用国语发音,字正腔圆,而我的地方口音却很重,尽管公司有国语培训课程,但短暂的课堂练习远远不能解决我的问题,我只能利用一切休闲时间加紧练习。
正艰难地拼音吐字,门锁突然发出“咔嚓”一声,一个人从门外推门进了客厅。
是一个瘦削的青年,黑色紧身毛衫,深青色牛仔夹克和牛仔裤,肩上斜搭一个黑色旅行袋,全身散发出冷峭的气息,就像海岸边愈被风浪击打愈加孤寒傲悍的黑色岩石。
我的心中竟无端有些紧张,仿佛遇到了某种威胁,心底似乎有个小小的警铃在锐响:这个人,不能小觑!
他在门口审视片刻,走进房来。
我缓缓站起身,看着他步步逼近。他的脸颊就像被刀斜削下来,若不是下巴是个平缓的弧度,那张脸简直要成为倒三角型。大概因为太瘦,他的眉骨显得较高,眼窝被衬得略深,黑沉沉的眸子,薄薄的微翘的嘴唇,都在传递着“生人勿进”和“不好相处”的讯息。只有那对看起来无害的平眉,眉心微蹙,似乎带着几丝疑虑又带着几丝忧愁,让我不禁有些好奇。
“你好,我是雷逸。”他伸出手来,嘴角微挑,摆出一副友好的姿态,但并没有多少笑意。
“你好,我是封向杰。”我客气地同他握手。
“我知道你。以后就是室友了,请多关照!”他讲得彬彬有礼,手上的力道却陡然增大。
这是挑衅吗?一瞬间,我记起他是竞争对手的事实,斗志立刻被激起。我也加大手中的力道进行回击:“哪里,以后相互关照!”
他昂头盯着我与我对峙,我傲然相迎,两人的手僵持在半空。
“功夫不错!”他的嘴唇突然咧出一条缝,露出带点欣赏又带点傲慢和不屑的微笑,手上的力道随之撤去。
我眼前不禁一花,仿佛看到一块磐石被劈开,里面透出光来。咦,石头也会笑吗?
他松开我的手,两掌交错相拍,拍灰尘似的,就好像同我握手让他粘了一手灰,脸上还是那种漫不经心和不屑的笑。我皱皱眉,有种被冒犯的感觉。这家伙看来不是个省事的主儿!
“我先进卧室了,有空再聊!宿舍管理员告诉我最里间是我的房间,没错吧?”他晃晃手里的钥匙,抬脚便往里间走。
“需要帮忙吗?”虽然初次会面让我略感不快,但他毕竟是新室友,出于礼貌,我还是愿意提供帮助。
他扭过头,上下打量我一番,拉拉肩上的旅行袋,回道:“不用,我没什么行李。你忙你的。”
雷逸
跑了两三年龙套,终于跟公司签约做了演员。
其实做龙虎武师每月收入两千元多元,做演员收入反而少了,才□□百月薪,但我自小为了补贴家用便在电影里客串小演员,去世的父亲也是个演员,似乎只有子承父业才不辱没父亲的名声。龙虎武师又是个高危行业,甚至可说是以命相搏的工作,我也是靠一个从三楼翻身摔下的替身动作才被章导发现。
没想到章哲导演同我父亲竟有渊源,曾执导我父亲主演的电影。很多年后回想起来,愈加觉得与他的相遇也许就是命运: 是他改变了我的人生!
但当时年轻的我并不轻易相信别人,尽管是章导这样声望日隆的大导演向我发出邀约,我还是向带我入行的两位龙虎师傅进行咨询。只是事关我的前途,他们让我自己决定。
最终,我决定搏一把。人生如果没有冒险那就毫无趣味了,于是我站在了那个胖墩墩的老头儿面前。好吧,其实他并不老,也就四十来岁,时常叼根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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