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多久,太子的车架就到了,完颜绰整了整衣冠,迎了上去。
“拜见太子殿下……”一边说,一边按照礼节,躬身下拜。
完颜绪下了马车,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托住了完颜绰的胳膊,不让他行此大礼,嘴角更是挂着无可奈何的微笑,摇头叹气道:“满都啊满都,你可让我拿你如何是好?”
是在责怪自己不请不告,直接回了中都吗?对此,完颜绰也没法反驳,他就是回来搞事儿的。金国朝廷上上下下都主张议和,一群尸位素餐之徒,不堪与谋,既然这些人都相信和亲能保边境太平,那还要他领兵驻守边疆干什么?他这个纨绔子弟也还想趁着年华正好,回中都安享太平呢?
完颜绰不说话,不是因为心虚,而是无话可说,这般不合作的态度,看得完颜绪忍不住叹气,都不知道该拿这个脾气古怪执拗的兄弟怎么办才好?
毕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跟完颜绪接触过了,完颜绰有些摸不清这位儿时玩伴的心思,生怕自作多情徒惹事端,遂故意板起脸来,抬眼看着完颜绪认真问道:“太子殿下这是来我府上兴师问罪的吗?”
完颜绪闻言,瞪圆了眼睛,抓着完颜绰手腕的手瞬间用力,把完颜绰都给捏疼了,面上的表情也再不从容。
不是就不是嘛,有话好好说,干嘛忽然动手?完颜绰疼得五官都扭曲了,有心想要把手腕从完颜绪手里解救出来,可完颜绪一直死握着不放,他们一个是金国太子,未来的储君,一个是荣王世子,才从边境得胜而归,都是位高权重的人物,在大门口拉拉扯扯的,实在是有失体面,完颜绰不得不忍了,板着脸不说话。
完颜绪知道完颜绰心里有气,把盈歌这个唯一的妹妹送去蒙古国和亲,完颜绪的心里也不好受,但是金国国主已经有了决定,为人子,为人臣,完颜绪又能有什么办法。
可这些,完颜绪都不能跟完颜绰明言,甚至他不能跟任何人明言,只能抓着完颜绰的手腕,一边叹气,一边踏进了院子。
入目所及全是郁郁葱葱的绿色,充满生机,随处可见用太湖石堆砌的假山,造型独特,玲珑精巧,园中亭台楼阁,泉石花木,独具匠心地组合在一起,朴素自然,真真是咫尺之内,再造乾坤。
完颜绪真是服了,即便是回来搞事的,生性风流的完颜绰依旧没有委屈自己,小日子过得优哉游哉,风花雪月想来是一样都没有落下。
“满都,看了你这院子,我都有些心动了。”恐怕也只有在完颜绰身边,完颜绪才能放下未来储君这一高高在上的身份,连说话时的语气都显得很是随意。
这种发自内心的轻松随意,完颜绰自然也感觉到了,闻言哈哈大笑,慷慨大方地表态,道:“若是忽鲁你喜欢,这院子送你又有何妨?”
完颜绪摇头,没好气地拒绝了:“君子不夺人所好。”
园中,思退早就备好了茶水糕点,准备招待贵客。
刚一落座,完颜绪抿了一口茶水后,放下茶杯,忍不住叹气,道:“满都,我知你不愿意与蒙古议和,我亦不想,送公主和亲,金国建国以来,百余十年从未有之,这般屈辱,与直接签订城下之盟又有何异?”
完颜绰想不明白:“既然忽鲁你也不赞同,为何不力劝陛下改变主意?”
“难啊!”完颜绪何尝没劝,但也要有人肯听才行。
完颜绰挥手屏退左右,待所有服侍伺候的下人都走了个干干净净之后,四下看了看,这才直视完颜绪的眼睛,直言道:“忽鲁,现在园中只有你我二人,接下来的谈话,出你口,入我耳,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陛下究竟意欲何为?”
完颜绪盯着完颜绰好半晌,这才开口,道:“父皇他应该是怕了……”
“怕?”完颜绰不能理解:“蒙古军队再是被称之为虎狼之师,说白了也都是血肉之躯,每个士兵也都只有一条命,有什么可怕的?”
“不是怕蒙古军队,而是怕……”完颜绪摇头,沉吟片刻,才道:“怕死!”
完颜绰呆愣当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就在前不久,中都来了一位道人,目有二色,异于常人,自称元妙先生,问其年纪,原来已近古稀之年,外貌却如青年男子……”
不等完颜绪说完,完颜绰就忍不住插话道:“哪儿来的妖道?怕不是在故弄玄虚吧!”
完颜绪目不转睛地看着完颜绰,似笑非笑地说道:“元妙先生进宫面见父皇,只说了六个字,将星辅,圣人出。”
完颜绰又不傻,一听就明白了,皱眉不语。
完颜绪紧接着说道:“满都你应该猜到了吧,为什么我上书父皇,力荐你为大将军,驻守边疆,抵抗蒙古,父皇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就是因为在下这道圣旨之前,元妙先生曾当着父皇的面给你算了一卦,卦词也很简单,两句话,将星文武两相宜,禄高权重未可知。”
完颜绰手一抖,杯中茶水不小心漫洒出来,沾湿了他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