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吏被毒杀的来陇去脉再一次被复述,于是王季远的歹毒心肠再一次被提起, 百姓们之前好像还没过够瘾, 逮着机会继续唾骂。而王季远, 已经没有方才那般义正言辞,心累身疲,影响了他搏命的心志。
沐淳观察周县令, 暗道他好手段, 审起案子来从善如流, 每个关键点都有老练的拿捏。可还没等她佩服完,接下来就发现了关键点。
敢情周县令要在此处停留过长有他的小谋算, 仿佛他比顾万德的至亲还难过, 痛诉起凶手的恶行来更凄入肝脾。
着重点在“不怪我军太无能只怪敌人太狡猾”, 详细跟百姓驳析当初是如何查验, 是如何找线索,又是如何不甘的……
所有问题全在眼前地上这个恶人身上,是他, 是他害了我县的好书吏, 是他蒙骗了我这个厉害的县令!
罗师爷见缝插针来了一句:“哼!纵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碧水县只要有县令大人在一天, 就绝不会出一个冤魂!”
“对!大人说得好!”底下人开始附和。
“天理昭昭善恶有报,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每到这种时候,因果报应的俗语都会被人们提起。
“呀啊——”一声鸦叫融入其中,乌鸦煽着翅膀扑簌簌落在褐瓦上。
王季远望了一眼, 用力闭上眼睛……他知道,吕敏已经抛弃他了,很好,跑得好!就让我自己来吧。我不信,会被一个小小老书吏绊倒。
“大人,我朝律法,只要没画押我都有辩的权利。”
周县令尚未开口,人群就爆出喧哗声:“辩个毛,就地□□!”
“就地□□!”
此起彼伏的吼声让王季远生出恐惧慌张,此前人们骂他恶毒,他并不在乎这些无能之辈的诅咒,但是现在人家在说要杀了他,他怕,怕死,他还想活。
“大人,您句句指责是草民害了顾书吏,可草民连亡妻是否过继都不知晓,又为何要杀他!大人,您的证据呢?当年县衙不是作中脏腑猝死结的案吗?若是毒死,可知是何种毒,又是如何下手?”
周县令不说话,只是冷笑。沐二郎认识这笑,笑容背后定是有他周大人得利的内容在。沐二郎暗悔自己没多进几年学,有学问的就是厉害,玩手段玩得比自己转多了。
周县令终于说话了:“本官还以为你会要求找讼师,现在看来你要自己来了。好,本官问你,可还记得顾书吏死那晚你在何处?”
方才安静的十来息时间让王季远没来由的心慌,怀疑上方头戴官帽的周世冲有莫大的依仗。答:“自是在家睡觉。”
“确定?你平日商务繁重,在船上渡过的时间不少,宿在虹楼的时候也有,确定那日在宅中?”
“千真万确!”
“看来王赘婿记得很清楚。”
王季远屈辱至极,他平生最恨这赘婿二字,周县令区区一个称呼就让他瞬间失了理智。
周县令坐直身体:“本官也记得很清楚,定案的前两日晚上,顾书吏曾来后衙寻过本官,说有一份突然发现又被忽略掉的定案依据。可惜本官当日下衙后就去了柳河村疏通河渠,为那年春旱作防范,两日后的早上才从村上回城,顾书吏就在那晚死了。如果不是这次发现端倪,恐怕我们永远也不知道错过了什么。”
说着眼一瞪:“王赘婿能否告诉我当夜发生了何事!”
瞪完又朝沐顾两家人的方向微微一颔首,算是表达谦意。沐淳吐出一口气,不想评价这位周县令老爷了。
王季远少有与人针锋相对的时候,平日里都有吕敏帮他接招,只需露出意向,吕敏就能帮他达到目的。今天让周县令东绕西绕东问西问,加之三日来都没休息好,意志力是逐秒下滑。
“我怎会知道!”开始狂躁。
“我来告诉你!”周县令再次一挥手,“上夹板。”
王季远身子急颤一下低头躲避,可是没见有人来抓他的手,偏头偷瞧,才知原来要夹十指的不是他,而是张书吏。他不怕张书吏招出啥来,因为这人根本没他的把柄,突突跳的心总算是回到胸腔里。
张书吏惨声大叫,大人您为什么不先问问就直接上刑啊?顾书吏是您的书吏,我就不是吗!“我招,我招!王郎君,呸,王赘婿曾经出一百两银子求我让他进卷库。”
王季远一脸震惊:这是要凭空捏造人证?不可至信地怔怔望着周世冲,没来得及狂躁透就已浑身发冷了。
周县令问:“进卷库所为何?”
张书吏答:“他说要查看所有王家的铺契田契地契以及山契,我一想这不是什么大事,便违例允他进了,谁知道他是要来找文书然后毁掉的呀,若是知道任凭他出一万两我也不敢啊。当时因有我在门外守着,他没机会动手,可是他竟然贼心不死趁晚上……大人,我有罪,我有罪啊,一时猪油蒙心贪图银子给了他方便,以致害死顾书吏,对不起,对不起……”
张平一边哭喊一边不停地向沐顾两家的方向磕头,这是间接证明了王季远有害死顾万德的原因和动机。
沐二郎当即啐道:“收起你那狗头,你不认得我了?王赘婿假惺惺给我岳母的二十两还被你克扣一半,你这种狗吏的话我不信!”向周世冲一俯身,“请大人派人去清点他的家产,是否有那一百两银子的存在!”
周县令眉头一跳,这家人的浑劲他是领教过的,因正月十五那事他得罪了沈林,古云祸福相依,同样也因那事他得了上面贵人的垂青。现在他算是有真正的靠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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