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彦东下楼时看到骆迁正站在路牙石上,双手插着口袋用脚尖若有若无地踢着不存在的石子。
“骆迁?”邵彦东看到对方身形的瞬间便绽开一抹微笑。
闻声,骆迁抬头,戴着口罩的面颊在夜色中显得有些神秘。
他朝邵彦东点了点头,停止了脚下动作。
“晚上挺冷,散会儿步就别在下面呆着了。”走到骆迁身边拍了拍对方肩膀,邵彦东将领口立起,稍稍将外套裹紧了些。
“你晚上吃过了?”骆迁没看邵彦东,只是视线颇为渺远地盯着不远处路灯泛出的朦胧光线。
“对。”邵彦东向前走了两步招呼骆迁,“走吧,到人多的地方逛会儿。”
骆迁没答话,只是沉默着跟上邵彦东。
住宅区南门外的夜市颇为热闹。
邵彦东引着骆迁逛了一会儿,买了些小吃打发时间。
中间在一处卖小零件的小摊前停了一会儿,骆迁看着邵彦东眼神发光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他知道对方有收集的小癖好,知道对方那些不为人知的习惯,甚至清楚对方身上某些改不掉的坏毛病——
他知道对方并不完美。
但这个男人就是他想要的人,他深爱的人,他的彦东。
叫邵彦东下来谈话的目的很鲜明。
但面对这个对一切毫不知情的男人,骆迁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汪洋海域中孤单灯塔上的幽魂,即便知道岸的方向,也不清楚该怎样抵达。
一路上看着邵彦东在自己面前像个孩子那样开怀,他俨然不知该怎么表达才能不残忍地夺走对方脸上的笑意。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从夜市一头逛到另一头。
在折回去的路上,两人拐上天桥,在桥正中间停下。
马路上的风景颇为怡人,即便是白天让人看得心情烦躁的繁忙街道,此刻在霓虹灯的映衬下也仿佛转变成另一个世界。
天桥上夜风不断,骆迁看着下方的车水马龙,稍稍感觉一直憋闷的胸口有了一丝丝的通畅感。
倚着栏杆,邵彦东正在塑料袋里翻看新买的小零件。
“你瞧这个。”唇角勾着难得的笑意,邵彦东掏出一个外型像马桶搋子的漏斗工具,“这东西虽然小,但通洗手池挺方便。不用买那些专门的工具,就这种简单的就能搞定。”说着,他挤着能伸缩的工具主干,得意道,“顾宇锋那小子还说水管子没法弄,等我回去,绝对全部搞定。”
骆迁无言地看着邵彦东继续摆弄着那器具,转身面向天桥一侧。
他沉默了许久,才疲惫地开口:“你母亲今天情况怎么样?”
闻声,邵彦东手中动作滞了滞。
他将器具收起,单手架上天桥栏杆,朝骆迁微微点了点头:“你别担心,都没事。”
兀自看了会儿风景,骆迁才继续问:“她——对咱们在一起的态度如何?”
邵彦东看着骆迁没什么表情的脸,回想着先前在医院时沉默不语的父亲和始终眼泪难止的母亲,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半晌,他组织着语言,回应了骆迁:“他们会接受我们的。”
“他们也许最终会。”骆迁垂下眼,想着自己离开家这么久,家里那边没有一个人管他的死活,即便他车祸的事情也无人问津,便忍不住一阵心酸,“但问题是,要等多久。”
他离家后每年的过年期间是最难熬的。
前年他尝试回家,但站在紧闭的单元门下向对讲机只讲了一句话,那边人便挂断。
看着众人欢聚一堂,而他只有孤身一人时,那种鲜明的落寞感十分难以让人忽略。
骆迁从来不是死磕到底的人。
对任何事情,只要他得到哪怕是对方一点点的拒绝之意便绝不会再勉强对方。
在某些场合,他宁愿牺牲自己离开,也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
总觉得骆迁话中有话,先前没怎么注意的邵彦东微微皱起眉梢,转头看向始终没和他交汇视线的骆迁。
双肘抵着栏杆,掌心交握,骆迁垂下脸,视线空洞地看着自己的手。
“骆迁,怎么了?”缓缓眯起眼,邵彦东将骆迁形象禁锢在自己视野。
听着马路上时不时车辆飞驰而过的声音,骆迁视线漂浮在下方的灯海里许久才开口:“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情。”
骆迁的表情让邵彦东感到陌生,他心下微微浮起一抹不妙:“——你说。”
“彦东。”仍然没看邵彦东,骆迁顿了顿,掌心死死挤合在一起,“咱——暂时分开一段时间看看吧。”想尽量把这件事情说得客观,骆迁深深吸了口气,“你母亲身体最近比较虚弱,估计你父亲也好不到哪儿去。”下面要说的话相当俗套,但骆迁想不到更好的表达方式,“等他们稍微恢复一点,我们再考虑在一起。”
拎着满塑料袋小零件的邵彦东手臂一点点自栏杆滑下。
他很想说一句“你说什么?”来缓冲一下对方那句话带来的杀伤力。
但已经太晚。
对方的每一个字,他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接下来的几分钟那种令人僵硬的沉默看上去有些滑稽。
邵彦东紧锁着眉头,视线胶着地盯着骆迁,似乎想从那个表情十分平静的男人脸上挖出些真相。
一向按逻辑说话的他整理着从他回家到现在这段时间可能触发骆迁情绪的任何一个可疑点,但都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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