驷马拉着比寻常宽大许多的黑色车驾驶过宫门,在侍卫们下意识的挺直脊背的注视中朝外头宽阔的大街驶去。
车里头,坐着一个呆想出神的秦王。
前些日子有个叫孙绍慈的凤阁学士来寻她,话里多有攀附的意思倒也罢了,居然还说想把侄儿嫁给她。李凤宁长到二十来岁的如今还是头回有人跟她提这个,当时就有些错愕好笑,婉拒之后也没放在心上。
谁想今天去跟凤后请安的时候,他说起刘家有意把儿子朝她府里送,李凤宁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孙家是小事,可刘家不同。不说那满朝两个巴掌还数不过来的刘姓官员,单说历朝历代后宫里几乎都有个姓刘的,再说连凤后都出过两回,就可见这家人的底蕴。而现在,这样的人家却说要把儿子送给她当侧君。
因为车厢里只她一个,所以李凤宁可以放任自己露出两分欣喜,虽然随之而起的是更多的愁烦无奈。
如果说清流会“士为知己者死”,那世家就更喜欢用联姻来表达亲疏。所以说刘家说这话的意思,不是哪个人瞧中了李凤宁想她做自己的儿媳,而是表达整个刘家“觉得秦王未来可期”,并且“愿意成为秦王的助力”。
对于世家,还是世家里头一等的刘家,她们的认可和助力李凤宁是不是想要,简直根本就不用回答。
李凤宁是自家知自家事。
她生在安阳长在安阳,可实际上在世家这面的根基和人望简直浅薄到了几乎没有的地步。本来血缘就是天然的基础,可李凤宁的生父并不是出于世家。其后本来可以靠嫁娶略做弥补一些,但凤未竟除了与她生父一样也不是世家子弟之外,他的体弱则更加雪上加霜。因为他根本没法子花费大量体力和精力去交际,连个脸熟都混不上。
所以说李昱当初会替她定下萧端宜,其实是相当为她考虑的。而现在,或许这个刘氏子是她融入世家最后的可能了。所以就连凤后也说:“你实在不喜欢,就当家里养了个客人”他还说,“你要张不开嘴,我去做这个恶人同你夫君说。”
只是……
她的夫君肯定是接受不了的。她家清容虽然安静却聪敏灵慧,真要多个世家的“兄弟”,只怕他不是会“多想”,而是干脆会“多做”。
悄无声息离家出走的事,他又不是没做过。
只是当想到失去的是什么,李凤宁又实在是有点恋恋不舍。
她的祖母与外祖母,一个是皇帝一个是重臣,两人努力经营了几十年下来,朝中平民出身的官员依旧稀少到可怜的地步。往上三代加上九族里一个做官的都没有,这样的人百里存一算是不错的了。
结党之后必然跟着营私两字,哪个皇帝都头痛恼恨无比的,偏偏世家却凭着血缘不用怎么费功夫去结,天然地就是一“党”了。所以世家爱结亲,所以世家朝凤后面前递话。而她若能得了刘家的襄助,便能稳稳地胜出安郡王好几筹,不需要再这么不尴不尬地卡在上不着天下不落地的当口……
马车一停。
李凤宁顿时回过神来。此时才离宫门不久,肯定是没到家的,她便伸手将车门推开一条缝,问车妇道:“什么事?”
“主人,是殷府的人拦车。”
殷府?
李凤宁手上一用力,车门顿时大开。她朝外头一看,果然是两个穿着殷府服饰的仆役,大约三十来岁,瞧着却很面生。
那两人见李凤宁开了车门,忙不迭地上前猛一低头,“拜见殿下。”
“殿下”……
李凤宁在外头自称“凤七”,实在是因为小时候殷府的人都称她“七小姐”。后来大了怕招惹口舌是非,才由她大伯父下令改口称她“凤小姐”。殷府但凡有点年头的人都知道这一茬,因此这两个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李凤宁顿时表情就有点淡,“什么事?”
其中一人看着神色焦急,说话非常急促,只是因着李凤宁才勉强压得慢了些,“请问殿下一声,公子可在您那里?”
公……子?
什么公……
李凤宁因之前沉浸在思绪里,用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她面色陡然一变,嗓门也控制不住地提高了,“染露不见了?”
先头问话那人听李凤宁显然是一副没见过的样子,最后的希望被掐断,整个人顿时都蔫了。而另一个人瞧着李凤宁如此着紧的模样,目光里却露出一丝“果然如此”。虽然她错后半步垂着眼做出一副恭谨的样子,李凤宁到底在车上,看得一清二楚。
她心下虽然膈应,可现在到底是染露的事更重要。她略扫一眼因她车驾而渐渐围观的人,眉头一皱,指着说话的人,“你进车里来回话,”她又指着那个毫无焦急之色的人,“你留在外头。”
这两人虽然有些莫名,到底不敢违抗李凤宁的意思。待她指的那人一上车,李凤宁立时就关了车门,几乎低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今,今早小公子没到郎君处请安……”那人瑟缩了一下,到底还是说了,“郎君遣人去看了,发,发现……”她显然也是明白这事做得不对,声音越来越低,“公子不在屋里。”
早上发现染露不在屋里?
难道夜里居然有人闯进殷府,掳走了染露?
殷六那院子,其实在整个殷府是相当靠中间的,费那么大功夫掳走染露,就不可能是临时起意顺手做坏事。想来起因是她的母亲,又或者……
是她?
李凤宁想到外间传闻,说染露本是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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