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衡显然没有想到玉柔会这么说,微微愣怔了一下。
玉柔面上的笑容带了几分苦涩,偏头,她望向一旁的门,悠悠的道:“父皇先是这大魏的皇,才是母后的夫君,玉柔的父皇。有很多事情,玉柔也知晓,父皇做的肯定会伤人心的。但他是父皇,承担了太多,势必就要舍弃很多。所以,有时候,玉柔想,父皇做某些事情也定然不是故意的,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陆衡在玉柔望向他的那一刹那,原本一直窝着在心头的火却是猛地都被挑勾了出来,“所以,为了他的江山,他便可以舍弃我妻儿的性命了,为了他的江山,他便可以让陆衡背负这一世的痛了吗?”
“陆衡!”见他激动的双眸都泛起了猩红,沈嘉园连忙出声叫唤了他一声,“小心隔墙有耳。”
陆衡“哈哈”苦笑了一声。
正巧,外头响起了敲门声,是小二把酒菜送了过来。
许是察觉到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小二进来快速的放下酒菜,便腆着笑脸道:“客官慢用,若是有需要,只管吩咐小的来。”
玉柔反手朝他挥了挥:“下去吧。”
见那小二出去又关好了门,沈嘉园却是一点儿想要吃菜喝酒的胃口都没有了,抬眼望向陆衡,正要开口问他问题,却见他已经拿起了一把酒壶,就着壶嘴,仰着头,一股脑儿的往嘴里灌起了酒。
沈嘉园吃了一惊,一旁的陆英也吓了一跳。
两人连忙伸手去夺陆衡手中的酒壶。
沈嘉园脸色还稍微正常些,陆英却是险些哭出了声:“你不要命了?你伤的那么厉害,昨儿个大夫才嘱咐你不可贪杯的,你都忘记了不成?”
“左右活着也是痛苦,死了倒是好了。”陆衡伸手又要去夺已经被陆英拿在手中的酒壶。
陆英却是快速的移动了手中的酒壶,“砰”的一声放着在桌子上,她大声道:“我们盼了你这么久,现如今,你回来了,却是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陆衡,你就是这么当大哥的吗?这就是你说好的要保护定北侯府,要保护我们兄妹?”
陆衡红着一双眼睛,朝着陆英大声道:“我现如今连我自个都保全不了,连我妻儿都保全不了,我还谈何去保护你们?”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这会儿却是埋首在了桌子上,带了几分嘶哑的颓然无奈。
玉柔看着他这样,心里难受的很,伸手轻推了推他的胳膊,她道:“你一直提起你的妻儿,是父皇派人杀了他们吗?”结合陆衡的种种表现,玉柔只能做这一个猜测。
陆衡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玉柔抬手轻捂了一下唇:“可是,父皇不是说是你忠君爱国,杀了妻儿,保全了我大魏胜利的吗?”
“呵呵。”陆衡摇了摇头,抬手捂着心口,他声色哀切的望向了玉柔,缓缓道:“忠君爱国?”陆衡满脸的讽刺,“在他看来,我只有舍弃了她们,才算是忠君爱国的吗?”
“肖努儿都已经做出决断,要从此带着沫儿隐居山林,再也不会出来,掺合这红尘战事了,可为什么,他就是不放过她呢?”
陆衡双手颤抖着看向了他的掌心,“你知道吗?肖努儿是死在我怀中的,她不放心我,想要看着我离开才能够安心。可谁想,那一面,却是我们最后的相见。皇上的暗卫早已经埋伏在了周围,我们一出来,他们便把人射杀了。肖努儿,沫儿,他一个也没有放过!”
“就因为肖努儿是匈奴人吗?可她从来都不是和单于站在一条线上的,便是我这么多年的残喘苟活也是因着她的多方周旋。可为什么,要这么对她,这么对我们?”
陆衡的情绪几近崩溃,那些最艰难的日子,初到匈奴的委屈,是谁也不能体会到的苦和痛。肖努儿陪他一起度过了那段最艰苦的岁月。虽然,两人都心知肚明,两人的身份注定要劳燕分飞的,可谁也不曾想过,两人的诀别竟然是这般的惨烈。
每当午夜梦回,他有多少次惊醒,独自望天,祈祷那亡魂能够安歇,可她如何安歇?在这片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在那祁连山脉外头的宽旷中,她却终究,只留下了一缕芳魂,一杯黄土。
陆衡许是说到了伤心处,再度拿起酒壶灌了两口,跌撞着起了身,双手搭着在了沈嘉园的肩膀上,道:“我手下的人三番两次的和皇上的暗卫交手,虽不能明确确定欲要置你于死地的人究竟是谁,可那确实是皇宫的暗卫无疑。嘉园,看在陆演的份上,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至于你要怎么决定,则是你的事情了。”他松开沈嘉园的肩膀,双手做了一揖:“公主是性情之人,想来也不会为难陆衡的。陆衡告辞。”他打开房门,看也没看屋内的三人一眼,跌撞着就朝外而去。
陆英轻咬了唇,看沈嘉园和玉柔一眼,却终是不放心陆衡就那么离开,连忙说了声“告辞”,提着裙子的一角,快步出了房门,朝着陆衡追了出去。
沈嘉园则是单手撑着了脑袋,有些迷茫无措的一直盯着了大开着的门口。
玉柔不知道这会儿该说些什么,只是面色僵硬的坐在那儿,圆润白皙的手指微微轻颤了起来。她不知道,若是伤害陆衡的人真是父皇,陆演和陆英是否还能若往常一样待她?若是昨儿个将军府中欲要趁乱下药毒害将军府内众人的暗卫确实是父皇的人,沈嘉园还是否会心无芥蒂的和她交好?
玉柔身为公主,朋友并没有几个,值得她倾心相交的也只有沈嘉园,陆英和南宫美霖而已。若是……玉柔没敢再往下想下去,只是轻晃了脑袋,呐呐道:“不会的,肯定不会是父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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