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就让他们你侬我侬去吧!盼晴早就活动好坐麻了的双腿,一跃而起,解开手边的缰绳,跳上马背,一扯缰绳,朝东南面的树林中飞驰。
负责了望的兵士大喝一声,也掩在风雪之后,盼晴听到盔甲的声响,却不雄壮——除了这些巡视守夜的,旁人难得大醉,哪儿还有人能站得起身骑马?
一支利箭贴着盼晴的耳朵射过,她一躲,仍然骑在马背上,没有回头,扯动缰绳,在林间迂回着前行,许多支箭从身边过,却都没能伤着她。树枝树叶刮过她的脸,她无暇顾及,全身都冻僵,即使刮破,似乎也没有那么痛,一切的感觉都迟钝了,只知道两旁有不断退后的树木,她要一直朝着东南方向飞奔而去。
逐渐的,箭也追不上她,她就知道,系在公主帐外的,一定是匹好马。马蹄震得林中枝叶乱颤,一团团雪从枝头落下,砸在她的脸上、肩上、背上,甚至从后脖颈中滑到衣裳里。在极寒的刺痛中,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脑中却有一件大氅,还有一个皮手捂子,不是她的,那温暖离她那么远。
身后一直有马蹄的声音,她甩掉了大队的追兵,却有一个穷追不舍,他不叫喊、不射箭,却始终在她身后。单薄的纱裙飘扬,灌进骇人的冷风。她又饿又疼又冷又困,死死地夹住身下的马背,一个劲儿往前奔跑。
然而,马终究是受不了的,渐渐慢了下来。后面的马蹄声愈发的近了,绝望漫过心头,司命与月老,联手布的局,还真是会愚弄折磨人,那药水,与其说是让这些神仙们相互不记仇,倒不如说是让他们忘却受到的这些苦,这些都是他俩一手安排的苦,若是记得,头一个要杀要剐的是他俩才对。
再也坐不直,趴在马背上,马也累了,在林中雪地里轻快地慢跑,平白生出点儿轻快的意味,她已经到极限,再也受不了这里的一切了,射箭吧、举刀吧。
意识逐渐模糊,大概要睡过去了,睡着来到尘世,再睡着离开,好得很。这会儿她隐隐觉得左肩又很疼,大约是刀伤再次裂开。她为他挡了一刀,就落得这么个下场,颜煦当真是知恩图报的好男儿。
栗色骏马由小跑逐渐变为缓步走在林间,雪渐渐停了,乌云散开,竟有了几丝月光,照得雪地分外皎洁。盼晴身上的纱裙泛出银白色的光泽,看着寒冷。
她的手一点点松开,从马背上斜斜地落下去,在即将落地的一瞬,被拦腰接住。
一声口哨,栗色骏马乖乖地跟在黑马的背后,朝一侧山崖走去。
一件大氅将她裹在里头,无与伦比的和暖,大约是堂姐身上的那件,好羡慕她,盼晴在梦里仍然不平。
一直淌血的手指被涂上冰凉的药膏,而后仔细地包好,居然一点也不疼。然后,双手被覆在一个雪白的皮手捂子下,仍旧像极了堂姐的。
盼晴啊盼晴,你就这么斤斤计较这么点儿不值当的东西!但真的很想要啊。
唇舌间被灌进不明的和暖茶汤,她刚要吐,就尝到甜味,又渗出些许奶味儿,饿了一天的她,心想,即便是毒/药,这样的美味,她也照喝不误。
后背抵着什么,半仰着在喝,微睐双眼,看到乌云散去的天空,清澈的河汉,挂在天边,听到“叮咚叮咚”的声响,像是,人的心跳,于是视线偏了偏,是颜煦,她靠着的,正是颜煦的胸膛。
☆、锥心之痛(三)
盼晴的意识逐渐清醒,口中噙着的,是颜煦手里拿的牛皮水袋,这甜香的味道,大约是北地出名的羊奶冲茶。全身都裹在一件大氅中,只有脸露在外面,难怪这样和暖。手也缩在皮手捂子里,这不是做梦。她抽出左手举到眼前,两根纤细的手指头被密密地裹好。
“曼陀罗和天竺花混成的药膏,军中必备的阵痛促愈合良方,不会再疼了。”颜煦的双臂从盼晴的双肋下合围在她胸前,抓着缰绳,下巴正抵在她头顶上,说起话来震得她耳朵嗡嗡响。
矫健的黑马走在一片素白的雪国中,一步步,缓慢而踏实地朝前走,四周是连绵的山林,没有毡帐,也没有城郭,只有荒野。
盼晴几乎完全被颜煦拥在怀里,又暖和又安心,加之马背上规律地颠簸,几乎要睡着,却停了。
她睁开眼,停在一片山崖边,下面是方圆几百里的平原,再往东南望去,地势便又逐渐高耸。
“那灯光,是如是山上的如是寺。”颜煦伸直手臂指给盼晴看,“山那一面,就是京畿,我会送你回去的。”
盼晴张嘴,不知说什么好,谢谢?若不是他掳了她来,哪儿还需要他送?罪魁祸首正是他,何须再做出施舍的样子?他身上有微微的酒气,正是他的喜宴。盼晴突然气恼了,甩开他的手,甚至要甩开身上的大氅、手捂子。
颜煦紧紧抱住她,将她裹在怀里。“盼晴,你看前面这块平原。”
先只潦草一瞥,见得一片白,经他一说,才仔细看,竟是村社、农田、街市,全都荒颓了,一点灯光都没有。再细细看去,还有人,倒在地上,一个个,有兵士、有平民,没了气息,便和土地田野并无二异,被大雪静静地覆盖在地下。
“这是长城北面最后一片城池,已经鏖战三月,我们强征了这里所有的壮年,你爹爹的军队就屠光了这里所有的妇孺。”他的语气悲凉,“不光这一个城池,从这里往北去,甚至我们驻扎的山谷,都曾经是城池,拉锯过后,不剩任何痕迹。”
盼晴睁大双眼看他。
“你说得对,哪有什么天道,都是自私而已,若是我一个人,我就为我自己一个人的性命自私;现今是二十万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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